第五百零九章 清貴之職

楊慎帶朱浩到了翰林院修撰房門口。

此時已有一人立在那兒,年約三十,身材並不偉岸但相貌異常英俊,主動走過來對楊慎和朱浩拱手行禮。

“此乃翰林院編修余懋功,以後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他在翰苑中資歷很老。”楊慎做了引介。

朱浩不由打量過去,原來此人便是正德十二年進士余承勛。

他與楊慎還有一層關系,那就是楊慎的親妹夫。

都是楊家人。

余承勛笑呵呵對朱浩道:“你就是本屆狀元?真是少年俊傑,外間都在傳你學問了得,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如今翰林院人才凋零,說不得以後就要靠你來撐門面了。”

楊慎瞪了余承勛一眼,大概意思是別胡亂說話。

余承勛並不介懷,他性格開朗外向,乍一看算是個有什麽說什麽的直腸子,但內情或許並不簡單,畢竟此人算得上是名聞遐邇的蜀中才子,跟楊慎的學問有得一拼。

朱浩問道:“為何說如今翰苑人才凋零?莫非現在翰苑沒人了?”

“啊!?”

余承勛沒想到朱浩會刨根問底。

朱浩就是要裝出“傻逼”的模樣,問一些平常人根本不會問出口的問題。

余承勛遲疑了一下後才回道:“怎麽說呢,也就是眼下人少些,不過這次一下子補進很多,就算是修撰典籍那邊也是人才濟濟。”

朱浩微笑點頭。

其實朱浩很清楚余承勛為何會發出翰林院人才凋零的感慨,那是因為正德十二年那科留館進士中,以狀元舒芬為首,於正德十四年聯名上奏勸說朱厚照放棄南巡的想法,因此翰林院中被廷杖、流放、罷官者不在少數。

又以狀元舒芬、探花崔桐,以及庶吉士江暉、王廷陳、馬汝驥、曹嘉及汪應軫幾人的上奏最為激烈,幾人都被廷杖後流放到地方為官,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等於說翰林院一下子廢了三年一代的諸多翰林。

可余承勛並未參加那次勸諫,到現在靠他嶽父楊廷和的庇佑,在翰林院中混得風生水起。

朱浩問道:“不知昨天庶吉士都有誰,怎不見過來?”

余承勛正在前面引路,聞言笑道:“他們進館之後並不在此坐班,會有專人前去給他們安排差事,以後他們會分布在館中各處,前途方面……自然沒有狀元你這般前途似錦……聽說你還出自湖廣安陸州?真是聖眷在身啊!”

楊慎也不去打斷余承勛的話,可能他早就習慣了妹夫如此啰嗦,真是什麽都敢往外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沒心機的傻子,實際上卻是你的鬼心眼兒比誰都多。

這點朱浩也看出來了。

余承勛可不是那種單細胞生物,說話時有意無意打量自己的反應,分明是用語言試探,屬於擅長察言觀色的那類人,心直口快屬於他打造的人設,別人稍不注意就會中他的套。

……

……

修撰房內。

也就擺放了五張桌子,並沒有給朱浩預留位置。

“回頭給朱狀元加個座,就在靠窗那個位置,冬暖夏涼是個好地腳。”余承勛笑著指向房間內某個角落說道。

朱浩往他所指地方看了看,那地方位於房間內最偏僻的角落,看方位面向西方,確實靠窗,采光沒有任何問題,但問題是這年代墻壁可沒有隔溫層,夏天西曬,冬天吹西北風,還冬暖夏涼呢,別是冬冷夏熱才好,這廝說話沒譜也是一絕。

楊慎看了看空蕩蕩的房子,問道:“其他人呢?”

余承勛道:“估計都在等新庶吉士進館,讓庶吉士請吃飯……再便是聽說李學士最近麻煩纏身……唉,不理了。”

李廷相遇到了麻煩?

什麽麻煩?

朱浩略微琢磨,是關於制誥?

還是經筵日講?

再或是修撰《武宗實錄》時出現偏差?

有些話不能直接問。

既然現在由李廷相負責翰林院日常事務,而余承勛、楊慎跟李廷相關系又比較緊密,他們知道的事肯定比自己多,朱浩沒法旁敲側擊,否則會顯得自己過於關心翰林院事務。

現在的朱浩,需要給人留下一種,我就是來翰林院混資歷,朝中大小事務跟我無關的刻板印象。

余承勛望著朱浩:“朱狀元,今日宴請,不知你是否前去?”

朱浩拿起本不知是誰扔桌上的書翻看,聞言擡頭瞥了余承勛一眼,發現楊慎居然側過頭關心他看什麽書。

朱浩隨手將書放下:“以我身份,不適宜參加這種宴席……我剛考中進士,不想招惹麻煩。”

一如之前他給楊慎留下的“明哲保身”的印象,裝作“我年紀輕輕考中狀元必定是眾矢之的需要規避”的謹小慎微樣,直白表明自己不願卷入翰林院中有關學問和排次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