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還有得談

入夜。

只是一層平房的酒肆內,裏面只剩下朱浩和張璁這一桌客人。

人卻不少。

門口站著十多名近身保護朱浩的便裝錦衣衛和扈從,另外還有若幹隱身暗處的錦衣衛,張璁以往還沒覺得如何,現在卻能明顯感受到朱浩是個“大人物”。

“……我張某一生都在為科舉奔波,學問上研究三禮,臨近知天命之年,才有機會步入朝堂,這一生之顛沛流離讓人唏噓不已,總想找人抒發心中感懷……”

張璁跟朱浩喝酒,幾杯酒下肚,開始發起了牢騷。

朱浩本以為張璁會對大禮議什麽的有自己獨到的見地,結果幾次被朱浩問及,張璁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在朱浩看來,這只能說明之前張璁忙著備考,希望能在殿試中名次靠前,這樣就可以不用靠那些鉆營的技巧就能得到相對優渥的官缺,或許還有機會入一甲,進入翰林院。

至於甄選庶吉士……

大明的庶吉士選拔考試,除了對考生有學問上的要求,還對年齡有限制,基本上年過三十這一條就給他否掉了。

大明選拔庶吉士遵循一個原則,就是要挑選年輕有為的讀書人到翰林院做“儲相”,所以張璁很清楚,想進翰林院除非考中一甲,否則一切免談。

朱浩道:“張兄……”

“欸。”

張璁伸手打斷,“不都說好了嗎?不用稱呼我張兄,太過見外,稱呼秉用就好。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

朱浩笑道:“秉用兄,你我在新皇登基前,不就探討過遺詔中,新皇是出自興王府還是益王府嗎?難道最近你沒有思忖過其中訣竅?”

“這……”

張璁一時語塞,仔細回憶良久,卻始終不得要領,自己曾跟朱浩探討過這個問題嗎?怎麽一點都記不起了。

“年紀大了,腦袋不太靈光,不如……朱公子你提醒一句?”

張璁眼巴巴地望著朱浩。

朱浩心想,還指望你辦大事呢,你在我面前裝出年老昏聵的樣子是幾個意思?為了麻痹我,覺得你對我沒有威脅?

可現在你連丁點兒地位都沒有,犯得著如此做作?

朱浩道:“乃長子不能出繼,獨子更不能出繼!”

朱浩差點兒就想對張璁開噴,你要麽是真糊塗,要麽是故意裝糊塗,哪種都不是我想看到的,跟你這樣明明喜歡鉆營還在人前表現出稀裏糊塗樣的人精合作,真讓人頭疼。

張璁豁然開朗,連不叠點頭:“是,是!朱公子一席話,醍醐灌頂也。”

朱浩差點兒就要翻白眼,還醍醐灌頂呢,是不是應該用個酒壺直接倒在你頭上讓你好好清醒清醒?

“朱公子,若在朝中光明正大提出此主張,是對新皇繼嗣法統的最好反駁……不知你幾時上奏論大禮呢?到時你可一定要拉上張某,與你一同聯名……”

張璁很識相,問詢朱浩幾時上奏,還提出聯名,而不是自己跑去當那出頭鳥。

朱浩道:“你我現在連進士都還不是,說這個是否早了點?”

“這……為陛下,總要提前籌謀。”

張璁對此事很熱衷,看來他也知道,以他的年歲還有會試時取得的成績,想在朝中有所作為,只能牢牢把握住大禮議這個唯一能在新皇心中留下好印象的機會。

朱浩點點頭:“那不如等你我考中進士後,再商議此事,若是秉用兄你想單獨上奏的話,也未嘗不可。”

“哪裏哪裏,在下豈能搶此風頭?再說在下人微言輕,朱公子你名列一甲有望,以你的年歲和才學,進翰林院基本是十拿九穩……”

張璁要巴結朱浩,還有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朱浩足夠年輕,年富力強。

朱浩能在會試時名列榜首,還是皇帝私下的幕賓,年少有為,就算不名列一甲,考個庶吉士進翰林院應該沒多大問題。

朱浩道:“有時出頭反而不是什麽好事,想想如今朝中何人當權,不知你對當下朝局有何看法?”

張璁一怔。

他知道,朱浩現在需要他表態。

你是要跟我們這些新皇的人走,還是跟楊廷和那個老頑固混。

張璁一拍桌子,把正隨著錦衣衛進門的一人給嚇了一大跳,此人正是剛到京師來找朱浩的馬燕馬掌櫃,兩天前他就到了,但朱浩備考殿試他沒敢打擾,等殿試結束又沒見到人,總算在於三指點下,把他帶到這裏來相見,正好碰到張璁猛拍桌,吹胡子瞪眼的一幕。

“如今朝中權奸沆瀣一氣,壟斷朝綱,黨同伐異,目無君上,此乃大明朝堂之至暗時刻!”

張璁義憤填膺。

馬掌櫃一聽,好家夥,這是在抨擊時政,關鍵這老頭誰啊?居然跟當家的坐在一起探討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