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正德十五年

新年將至。

過了小年,安陸興王府內,蔣王妃找來袁宗臯和張佐,問及兒子在京師的情況。

“……長史司已提前上奏,以安陸興王府無主,很多事無法開展為由,請朝廷早日讓世子回王府,但奏疏上去,卻如同深沉大海,沒得到任何批復,或是未上報陛下,或是留中不發……”

袁宗臯的意思是我已經努力了,該做的都做了,可朝廷不肯放人,我這邊也沒辦法。

張佐道:“袁長史,能否多催請幾次?聽說陛下已往南京去了,若遲遲不回京師,這受封之事是否就要一直耽擱下去?”

袁宗臯望向張佐,眼神中別有深意,似在傳達一種思想……你這問題都把答案回答出來了,還問我幹嘛?

蔣王妃嘆道:“不要為難袁長史了,這是朝廷的決定,若朝廷有意要為難我興王府,定會將事情無限期拖延下去……就是不知世子他在京師可好?”

張佐道:“王妃放寬心,世子在京師有專人保護,平時還有唐先生和朱家少爺教導學問,除了人不在安陸外,其余都跟在王府無異……以唐先生的雄才偉略,定不會辜負先王的囑托。”

這話分明是在嗆袁宗臯。

袁宗臯聽了,心裏很別扭。

你說唐寅雄才偉略,那我成什麽了?

到底過世的興王是把兒子托付給我,還是唐寅?

蔣王妃滿臉悲切:“只要吾兒不被人刁難,能安心讀書便可,就怕他長期離家,不適應異鄉的生活,生病後也無人照料……王府中有什麽人能派去京師照顧起居的,一並送去吧。”

袁宗臯道:“朝廷並無明令,怕是不妥。”

張佐道:“袁長史啊,就算咱都是朝臣,此等時候也該多為世子著想才是,朝廷就算讓世子在京師等待受封,也不是說非要把人關起來不讓見客吧?派幾個人貼身照料,難道這也犯禁嗎?”

袁宗臯心說,張公公分明是在跟我唱反調。

今天跟吃了槍藥一樣,句句均與我作對,感情出了事被朝廷責怪,到時下旨喝斥督導不力,不是你承奉司的人,是吧?

到時還不是我這個長史被朝廷苛責?

但袁宗臯又不想在蔣王妃面前喋喋不休,只能躬身行禮:“一切由王妃做主。”

……

……

興王府要送第三批人到京城,照顧朱四起居,卻不知京師送回來的消息並不單純只是為了寬慰蔣王妃,朱四在京師的小日子過得的確不錯。

人身自由沒有受限,課業也沒耽誤,而且在之前的四書五經教學外,增加了帝王之術的教導,朱浩的授課可說貼近現實,一針見血……平時朱四還會接觸各種好玩的東西,京師各地都留下他的身影……

說此時的朱四樂不思歸,一點都沒冤枉他。

不過對唐寅等王府的幕僚和屬官來說,越到年關,越是著急。

“……年前蔣孟載已帶人去建昌侯府送過禮,禮物被收下,暫且不知建昌侯是否到皇宮為世子說話,有傳聞說陛下對於世子進京之事全不知曉,卻是太後與陛下身邊近臣江彬等人謀劃,有關世子繼位之事,沒人通稟,陛下根本記不起有這麽回事……”

臘月二十八這天,唐寅把他得知的情況,總結後告之朱浩。

全都是大實話。

朱厚照哪兒有心思管他這個堂弟?都是張太後和江彬搞出來的……當然也有朱浩和朱萬宏在背後推波助瀾的效果。

朱浩道:“我倒覺得,世子留在京師沒什麽不好。”

唐寅嘆道:“容易被你控制,是嗎?”

“不能叫控制,應該叫互相學習,世子在京師這段時間,成長很快,學會了單獨去見外人,對於市井之事多有了解,民生疾苦了然與胸,我實在想不通,他回到安陸,回到興王府那個囚籠,對他來說是什麽好事。繼承了興王之位,再想離開安陸州城一步,都會被人盯著參劾,那有何意思?”

以朱浩之見,別看現在朱四像籠中鳥,擁有的自由度卻很高,若是回了安陸,那才真的成了籠中鳥,而且是華而不實的金絲雀。

興王朱祐杬離開安陸州城,到江堤上慰問,就被當時的知州張也錚參奏,大明的藩王不能隨便離開屬地城池,朝廷一直像防賊一樣防備著地方上的藩王。

“那你覺得,世子幾時回安陸比較妥當?”

唐寅試著問詢。

連唐寅自己都覺得,安陸不錯,至少這幾年已有家的歸屬感。

朱浩道:“不好說,或許陛下突然想起來有這回事,下旨冊封,世子就能回去了,不然的話,來年年底吧……到時是否需要回去另說。”

“這話從何說起?”唐寅不解。

朱浩心想,難道告訴你那個胡鬧的皇帝,歷史上回京的路上落水染病,到京城後便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