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孤注一擲李自成(第2/2頁)

那些動輒喊殺好幾個才夠本的,一看就是把自己被害的全家人口數量都算進去了。

刀槍入肉,殘肢斷臂亂飛,鮮血碎肉迸濺之間,劉宗敏部感受到了越來越大的震撼,甚至反過來有一點恐懼。

“給爺死!為什麽不退!為什麽不退!奶奶滴船就在後面,不逃者死!”劉宗敏本人都悍勇無比地揮舞著大砍刀,仗著個人勇武和身穿最精良的鐵甲,瘋狂砍殺當面的官軍將士。

但他砍著砍著,內心卻愈發心浮氣躁起來,因為他完全沒看到自己的瘋狂砍殺,能讓對方士氣崩潰、因為恐懼而後退。

今天這個戰場,對於闖軍來說,唯一的優勢,就是敵人如果士氣低落、轉身逃跑亂了陣腳,他們就能掩殺驅趕下河,把無數官兵直接在潁川裏淹死。

如果不能打出士氣上的崩潰,光靠一刀一槍的換人命搏殺,闖軍是一點便宜都占不到的。而且官軍火力更猛、火力有層次,只要僵持住,把這兒打成一個絞肉機,官軍的交換比能夠占到絕對優勢。

官軍士氣遲遲不低落,劉宗敏又怎能不懷疑人生?他砍著砍著,都覺得有點疲憊了,那種感覺,就像是瘋狂叫囂的鬥雞,遇到了冷漠的呆若木雞。

一個個被劉宗敏砍死的官兵,眼神中都盡是冰冷的含義,和深邃的仇恨,哪怕受了致命傷,還想從劉宗敏身上帶走一點器官、多留下一道傷痕。

這哪裏還是明軍?明軍有這氣勢,大明早就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

陣後的李自成,眼看劉宗敏都拿不下,當然也是全軍壓上,把田見秀、劉芳亮都壓到一線,也完全不留預備隊了。

仗打到這個份上,雙方必須躺下一個,除非出現全局崩盤,今日這局是不得了斷了。

李自成臉色陰沉,眼神堅毅,也是充滿了想不通: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最後嘗試逼迫一把沈樹人,讓沈樹人從陳縣烏龜殼裏鉆出來,跟他打一場野戰。

如果逼不成,其實再過一兩個月,他也一樣非走不可了,而且這個過程中,還可能有數以千計的士兵餓死,外加更多數倍的傷病。

但是,沈樹人偏偏中計了,因為被他斷了糧道,非常果斷地出城野戰了。

李自成覺得自己本該是用計成功的一方,好不容易促成了這個局面,怎麽可能還打不過呢?怎麽可以打不過呢?

要是打不過,自己當初還逼什麽戰!應該是沈樹人來逼戰才對!

可惜,事實並不會以李自成的意志為轉移。田見秀劉芳亮也是全力壓上之後,闖軍的局面依然沒有好轉。

而且隨著交戰的持續,官軍那邊的陣勢歹毒之處,也漸漸暴露出來——官軍是沿河擺了卻月陣車陣的,本就有地形優勢。偏偏沈樹人這個卻月陣,還有點似是而非。

車杖密集的部位,陣線往往比較凸前,而幾輛車紮堆形成一個凸出部後,兩個凸出部之間靠火槍兵和長槍兵填線的位置,又有些往後凹。

這樣的布局,顯然會讓進攻方拼命想往這些缺口當中沖,這樣就不用攀爬翻越車陣了。但缺口處的官軍將士們又是大呼酣戰、誓死不退,形成膠著之後,官軍在戰車上部署的馬拉炮,就開始瘋狂發威。

沈樹人把軍中大部分便攜的速射佛郎機,都部署在這些馬車上,提前形成交叉火力,一旦敵軍從側翼湧入,立刻開始朝著左右射擊。彈道軸線上的敵兵在密集紮堆的情況下,幾乎是一排排地死傷。

連續轟上幾十輪後,流賊後隊與殺入缺口的前軍之間,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脫節,枕籍的屍體阻斷了沖鋒支援的道路,也讓試圖後退的前排闖軍士兵磕磕絆絆,被局部以多打少,漸漸需要應對從幾個方向攢刺而來的長槍刺刀,苦不堪言。

激戰之中,李自成臉色漸漸灰敗,如同輸紅了眼的賭徒,他餓狼一般反復掃視著戰場,最後決定把一切賭注都壓在斬首行動上——

他看到了沈樹人的旗陣,也在背後幾艘三百料大沙船戰船的庇護下,穩穩立在潁川河岸邊。沈樹人面前的官軍陣勢,也是最為厚實的。

李自成殺紅了眼,瘋狂叫囂:“所有後軍,全部隨我沖殺沈狗官旗陣!沈狗官怯懦怕死,定然會棄陣登船逃跑的!那樣官軍士氣就崩了!讓所有將士們大喊,沈狗官逃了!”

一些部將已經生出怯懦,試圖勸阻,還有幾個親衛,純粹是為了李自成的安全,希望他別冒險。

但李自成已經賭上了一切,他親手揮刀斬殺了兩個怯戰者,表示將親自與眾將士共患難,強行把質疑聲徹底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