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閣老之明鑒,過於張蒼。陛下之仁德,不亞漢文帝(第2/3頁)

“先伺候咱上轎!讓他們一路跟著轎子邊走邊說!天色這麽早,城門都沒開呢,總不可能是一早進的城吧!若是昨晚進的城,怎不當時就求見!也是個辦事不靠譜的!”

周延儒還要上朝呢,也怕耽誤事兒,當然不會單獨抽出時間坐下來說。

管家應承了,這就出去安排。

幾分鐘後,周延儒就施施然地出門上轎。走到轎邊時,就看到幾個頭戴束發巾、身著素色書生袍服的年輕人,拉著馬轡恭敬侍立在轎旁。

周延儒年高眼花,加上四更半的天色,還非常昏暗,他也看不清楚對方容貌,只當是沈樹人派來的普通信使,沒當回事。

而對方見了他,立刻手持折扇,以扇骨托著一份信箋,拱手下拜:

“小女方子翎,見過周閣老。家父乃原湖廣巡撫,因張獻忠陷長沙而獲罪,然此戰始末另有隱情,其中細節,已在家兄這封陳情函中備述。

小女子久聞閣老正直高義之名播於天下,懇請閣老明鏡高懸、存亡繼絕,小女子全家俱感大德。”

周延儒身形略微頓挫,聽了這婉轉之聲,訝然回首,凝神細看,這才注意到對方形貌,果是一個妙齡女子。

周延儒回憶了一下,不由問道:“你是方孔炤的女兒?那你兄長是……他為何不親自申訴?反讓你一介女子拋頭露面?豈不是有違孝道?”

方子翎恭敬應答:“正是,家兄乃武昌知府方以智,他原本也想親自辭官、進京為父申冤。

然武昌乃湖廣軍備重鎮,至此軍務倥傯之秋,沈撫台方南平張獻忠、又蒙楊閣老急招,調兵北擊李自成,後方軍需日費萬機,家兄不得不以國事為重,不敢以私廢公。卻非貪慕富貴、戀棧不去。

小女雖才疏學淺,竊慕緹縈救父之古義。且聞閣老之明鑒,過於張蒼,今上之仁德,不亞漢文。縱小女口拙,詞不達意,有閣老主持,定能撥亂反正。”

方子翎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有些不適的,但她也只能如此。

她提到的張蒼,是漢初一位丞相,也以清靜無為著稱,漢文帝因緹縈事件提議廢除肉刑時,就是丞相張蒼負責帶領群臣議定。

她說周延儒的明鑒過於張蒼,又把崇禎比作漢文帝,這樣的高帽一戴,還說得如此言辭懇切,周延儒都有點不好意思不幫她做主了。

周延儒只好點點頭,先接過了信,自言自語道:“方孔炤生了個好女兒啊,方以智是忙著幫沈樹人辦差,難怪你能拿到沈家的拜帖了。你先跟著吧,待老夫看了信再說。”

沈樹人跟他的合作很深,每年會給他家十幾萬兩織機生意分紅那種,屬於長期戰略合作夥伴。加上沈樹人地方實權派的身份,但凡拿著沈家拜帖來,周延儒都還是給面子接待的。

方子翎也點到即止,親手幫周延儒把轎子一側窗洞的簾子打起、掛在鉤上,然後才跟侍女上馬鞍轡而行,跟在轎窗邊,以備周延儒隨時盤問。

周延儒在轎中坐定,拆開方以智書信的火漆印,就湊到方子翎掀開的窗洞處,借著天光快速瀏覽起來。

方以智的信寫得來龍去脈很清晰,畢竟是兩榜進士,文筆絕對差不了,言辭也很是懇切。周延儒很快就看明白了,又問道:

“事情老夫已經知道了。對了,你們是何時進的城?”

方子翎:“昨夜關城門之前進的城。”

周延儒:“那為何昨夜不來府上求見?如今如此緊迫,若是老夫無暇處置呢?”

方子翎感激道:“昨夜初到京城,一時人生地不熟,找到閣老府邸時,已是深夜,唯恐攪擾閣老歇息。何況小女子所求,事無不可對人言,並非求人徇私,實不敢夤夜拜訪損害閣老清譽。

另外,小女子昨夜到京,還需要先查訪情況,摸清與此冤情相涉的尹先民、何一德等賊是否有押解到京。否則倉促來見閣老,卻連人證近況都未搞清,豈不是耽誤閣老時間。”

周延儒一愣,這才想起方以智信中提到的人證,連忙問:“這麽說,你現在已經查清尹先民、何一德行程了?”

方子翎應聲答道:“確已查明,沈撫台派兵押解的尹先民、何一德昨日就已到京,然因他們原先為朝廷將領,且尚未立案,所以兵部職方司與刑部還在推諉,尚未確定由誰受理,如今暫時押在兵部。”

周延儒聽了,愈發對這個小姑娘挺滿意。看樣子她辦事還很利索,都是把案子做好了喂到上官嘴邊,直接開吃就行。

這種什麽事情都打探清楚,再找大領導匯報的辦事員,還不用耽誤領導晚上休息時間,誰都會覺得用起來輕松。

周延儒已經敏銳地注意到,今天這事兒利用好了,又能敲打敲打刑部那邊的人,至少問刑部尚書徐石麒一個禦下不嚴、推諉塞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