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咱流賊從來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

“大王醒了!大王總算醒了!”

幾天之後,衡州城內,原本的桂王府中,張獻忠終於再次醒來,旁邊的侍衛和婢女喜出望外,連忙把好消息通知了眾將,很快就有將領前來探望。

那天被鉛屑碎石糊了半張麻子臉、還削掉了一個耳朵之後,張獻忠一開始還強撐著不許部下聲張,甚至帶傷巡視北門城樓周邊防線,把士氣穩住之後,這才回去療傷。

他原本想模仿一下劉邦中箭之後叫囂“虜中吾趾”穩定軍心的橋段,甚至內心還有那麽一瞬間得意:咱做的事情跟劉邦一樣,是不是將來也能混得跟劉邦一樣。

可惜,最終因為流血過多,強撐了一盞茶的工夫後,回到城樓裏就昏迷了。

這一睡就是兩天兩夜,才算在幾個從桂王府抓來的郎中的治療下,重新蘇醒。

張獻忠稍稍清醒了一會兒,立刻就有些緊張,連忙想爬起來,但左邊臉頰上陣陣撕扯的劇痛讓他不得不重新跌躺回床上。

那痛覺似乎在不斷提醒他,他的左耳已經離他而去了。

“大王小心!趕緊躺下,不可妄動,千萬別崩裂了傷口!”這時門外白文選、馮雙禮二將已經進來了,見狀連忙扶著張獻忠提醒。

他們也是如今衡州城內,最受張獻忠信任的部將了。李定國至今還在被冷處理,地位已經貶到白文選之下。

張獻忠齜牙咧嘴了一會兒,很快強撐起威嚴的表情,忙不叠追問軍情:“孤昏迷了多久?官軍有沒有攻城?眼下形勢如何?”

白文選應聲回稟:“稟大王,您昏睡了兩天而已,官軍還沒有全面攻城呢,每日只是破壞陷坑、打造器械、加固圍城營地。

還會派出佛朗機和前日那種重型火銃,偶爾對著城頭開火,壓制我軍弓弩手和哨兵,雖然我軍死人不多,但士氣著實因此低落。

至於紅夷大炮,倒是沒有出現,應該是官軍的大炮運輸緩慢,還沒抵達軍前,所以沒法全面攻城。

另外,這兩天之內,沈樹人已經將圍城營地擴展到了城北、城東、城南三面,留出了城西。而且因為王尚禮將軍的人馬在東部諸縣,沈樹人似是為了避免腹背受敵,把主力留在了城東,還把那兒的營地加固得特別堅固,從城頭瞭望,似是要建設數重壕溝、鹿角。”

“紅夷大炮沒運到?還沒開始全面攻城?那就好……”張獻忠松了口氣,腦子也轉得很快,不一會兒就自言自語地說,

“定是湘江穿越衡山那段江面,水深流急,官軍原本使用的大船到了衡山,就無法再逆流而上,只好陸路拉纖通過險峻陡峭之處,翻過山脊後再尋小船重新裝運,這才會多費時日。

看來我軍當初選擇退到衡州再戰,是深得兵家之道!若是留在長沙周邊,怕是沈樹人的紅夷大炮,隨時隨地都能集結起來。”

張獻忠的地理知識並不豐富,但好在衡州城周邊他自己也是前陣子剛剛在這兒打過仗,所以對地形特征印象非常深刻。

衡州城和長沙城、湘潭縣,都是在湘江沿岸的。但如果僅僅覺得“這幾個城市都在同一條河流沿岸”,就覺得船只可以一路直通,那就大錯特錯了——

正如江陵和重慶也都在長江邊上,但只有重慶順流而下的船可以“千裏江陵一日還”,而指望從江陵逆流而上去重慶,在古代就非常艱難了,長江三峽的落差流速非常難克服,每過一道峽都要纖夫拉纖。

湘江穿衡山的位置,雖不如長江三峽險峻,但逆流難度大,也是顯而易見的。

搞清楚官軍選擇了三面圍城的戰術後,張獻忠也不得不面對這個新的形勢,作出對策。

他先在侍衛的服侍下,稍微喝了點粥水回復一下體力,整理了一下思緒,隨後繼續自言自語:

“沈狗官這是擺明了要圍三缺一,也沒打算強攻跟我軍死戰,只是想打擊我軍軍心戰意,將來真等紅夷大炮來了,他肯定會集中炮火猛轟城東,要是東門或者東城樓被轟塌出現缺口,官軍再掩殺入城,咱這點兵馬,怕是沒有勇氣跟官軍巷戰到底。

到時候,咱只能先撐持幾日,等官軍紀律戒備稍稍松懈,我軍再派出幹死之士,出城野戰,偷襲官軍的紅夷大炮陣地、營地,與敵亂戰!亂中取勝!

要不,就只能指望王尚禮悍不畏死,這幾日就主動出兵,襲擊截斷官軍糧道,萬一剛好把官軍運紅夷大炮的後隊船只截了,我軍就高枕無憂了。

到時候可以留在城內,跟沈樹人慢慢耗,他沒有重炮,圍城一個月也未必攻得下我軍守衛的衡州,一旦沈樹人軍糧不濟,就是我們一戰定乾坤的時候!”

張獻忠說完,旁邊的馮雙禮白文選也神色輕松了些,顯然對於大王的戰略眼光還是很佩服的,各人自去安排防務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