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棋逢對手(第2/4頁)

下面的武將,最多只能決定仗怎麽打。但具體打誰、先打哪個後打哪個,那還是巡撫級別的文官定策的,沈樹人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到中軍大帳後,足足喝掉了一壺濃茶,沈樹人才開口:“眼下敵情依然不是很明朗,只知道長沙已經淪陷,李定國會潰逃到臨湘縣,也有可能進一步南退到長沙會合。

劉文秀目前還沒新的動靜,按沈練李愉的回報,應該就是繼續在常德保持戒備,既不敢拋棄他義父提前撤退,也不敢主動迂回來救援——否則,倒是能給我軍以逸待勞的機會。

我昨晚睡夢中琢磨了一下,眼下我軍有兩條路可以選:

一條就是轉頭猛攻劉文秀,這條路子不怕慢,我相信只要我軍肯去,就肯定能找到仗打。因為劉文秀是斷然不敢未經一戰、就拋棄義父單獨撤回去的。

而且以劉文秀這點兵力、我軍卻是挾擊潰李定國主力的余威,只要打起來,我軍必然能勝,可以各個擊破敵軍一部,收復常德府也是輕而易舉。

不過,考慮到劉文秀後路穩當,只要他沿著沅、澧河谷撤回湘西山區,我們要全殲他是很難做到的。

所以這個選項,算是無風險穩賺,付出的代價極小,但賺頭也不算太大。只是擊潰敵軍其中一部,再收復一個府,沒法全殲。

第二條路子,相比之下就算‘富貴險中求’了,咱可以無視劉文秀,直接南下,追著張獻忠打。

但這個選項風險也大,一來張獻忠逃跑起來不像劉文秀那麽有顧忌,如果他不願意跟我們打,完全可以沒接敵之前就立刻遠遁,我們很可能追不上——此前戰場在洞庭湖周邊,我軍有輕快堅利的戰船優勢,行軍也比張獻忠快,這才能輕易追擊敵人。

而一旦張獻忠往南逃,長沙附近的湘江江面還能支持大規模水軍船隊展開,一旦再往南一點,到長沙府的湘潭縣,靠近山區,湘江就會急劇收窄、水流也會變得湍急。

到時候,我軍的水運優勢就徹底不存在了,大家都靠兩條腿行軍,我們還要保持官軍的軍紀、不能隨便殺戮百姓搶糧,那肯定是跑不過久竄四方的流賊的。

至不濟,張獻忠也能跟李定國一樣,丟下幾萬剛抓丁的新附軍拖住我們,他帶著全部陜、豫老營先逃。萬一一路進入南嶺,甚至想逃去兩廣,就更麻煩了。

我們受制於朝廷法度,也不可能一直追下去。兩廣的巡撫,遠不如湖廣方巡撫那麽好說話,到時候肯定要先補些手續、陛下也有可能懷疑我是縱賊擴大地盤。”

沈樹人一口氣說到這裏,也是思路有些亂了,只好先喝口茶歇歇氣。

左子雄、朱文禎和金聲桓看著地圖,復盤著撫台大人剛才的話,對於這幾點風險,也是深以為然。

劉文秀必須跟官軍接觸、確認官軍勢大難敵之後,才會決定逃跑,這是因為他無法舍棄義父。如果官軍的面都沒見到就聞風而逃,那他以後在張獻忠軍中也別混了,一個賣父的惡名肯定是跑不掉的。

但張獻忠自己可就沒有任何值得牽掛的東西、或者說心理負擔了。

在張獻忠眼裏,天下一切都沒自己的命值錢,所以他完全可以想跑就跑。

這個差別,就注定了張獻忠更油滑。

畢竟人家是從崇禎二年轉戰天下、逃了十四年的流竄專業戶了,多少次他都是除了最心腹的老營弟兄之外,其他一切都舍得果斷拋棄的。

這種老油條,哪那麽容易被沈樹人一戰擊敗就直接滅掉?太滑不留手了。

所以,追張獻忠,追到了收益固然大,可追不到的概率也大。

眾人略一沉吟,紛紛表示茲事體大,還是請撫台大人直接明示定奪,他們實在不敢承擔這個決策責任。只要撫台大人開口,無論是哪個選項,他們都堅決執行。

沈樹人見狀,這才開口拍板:

“既然大家都這麽信任本官,本官就擔當一次責任。將來無論結果如何,定策的功過本官一力承擔。

我以為,如今還沒到最終箭在弦上的時候,咱還有一步可以觀望。最後究竟是直接追張獻忠、還是先滅劉文秀,要看我們這一步之後,敵人的對應反應。

我軍這兩日的第一要務,就是先南下臨湘縣,將其光復。臨湘小縣,拿下城池並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堵死湘江河口。

這樣,無論後續張獻忠是否打算撤退,他至少不可能再走湘江水路順流而回這條路線。無論是回常德、施州衛,還是南下兩廣,他只有走陸路。

而走陸路就不能攜帶太多財物糧草輜重,必須輕裝上陣。如此一來,我們後續追擊,就算無法全殲張獻忠,至少能有大量繳獲。

拿下臨湘之後,我們不必急於立刻攻打長沙,長沙反正已經淪陷了,淪陷十天和一個月也沒什麽分別,城內張獻忠想殺的藩王官員富戶,早就殺光了,多給他幾十天,他也未必會多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