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朝天開槍,遇敵就投

筆架山外海的海面上,剛才還平靜無比,此刻卻已槍聲大作。

足足一兩百艘火船先後點起火來,扯滿風帆朝著明軍錨地沖去。

因為放火人員必須提前撤離,沒法再調整航向,所以火船上的死士也知道幾乎不可能撞中移動中的敵船。

只能是賭明軍軍紀敗壞、晚上睡覺睡太死、停泊狀態下的船緊急起錨速度慢,這樣才能確保火船沖到面前也來不及躲避。

自古以來,火船的使用都有非常大的局限性。

除非是面對曹操那種笨拙的連環船,或者是在港口裏擠做一堆停著的船,才能發揮奇效。而要想撞中航行狀態的大船,那難度簡直難如登天。

九年前的料羅灣海戰中,鄭芝龍倒是燒沉過兩艘航行中的荷蘭重型蓋倫戰艦、燒傷數艘。

但那次是特例,鄭芝龍布下了天羅地網,足足埋伏了幾百艘縱火船、對付荷蘭人不到十艘的大型戰艦,四面八方圍上來,才讓荷蘭人躲無可躲。

可惜,這一次孔有德顯然低估了沈家精銳水手的反應速度、和鄭成功麾下心腹海盜軍官們的調度能力了。

既然有了槍聲的提前提醒,最後一兩裏地的反應時間就已經足夠了。

當火船們沖到面前時,絕大多數停靠狀態的戰船,大部分都已經離開了泊位。哪怕暫時來不及全套操帆,補上臨時奮力劃槳作為輔助動力,也得快速啟動。

雖然還有少數被堵在內側泊位的船、因為航道擁堵而被燒到,但已經無傷大局。

反正離港口近,士兵們都能立刻逃回岸上,避免人員傷亡,船稍微燒壞就燒壞了,將來能修就修。

存船失人,人船皆失,存人失船,人船皆存。

明軍這邊,唯一無法避免的重大損失,無非是碼頭上的木質棧橋,全部被徹底燒毀了,港口設施毀壞比較嚴重。這些固定設施是沒法跑的,火船撞上來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被毀。

此戰之後,要麽重新緊急修繕一下,要麽以後再撤人上船,就只有用小舢板擺渡了。

考慮到張名振和鄭成功現在也不太害怕阿濟格短時間內強攻水寨,所以也不差這點裝卸速度。

而明軍的反擊也非常迅捷,鄭成功第一時間就指揮剛剛啟航的戰船注意搜殺海面上的小舢板、盯著那些後撤的縱火死士開槍放箭,離得近的就直接撞上去把小舢板撞沉。

一時之間,海面上哀嚎之聲漸起。

至少有幾十條撤退放火死士用的小舢板遭到了明軍水師的圍殺,數百人瞬間被射傷、射殺墜海,而且這種損失的速度,還在以極快的速度增長。

遠方的孔有德後軍主力大船,此刻還沒趕到戰場呢,這種大船打小船的戰鬥,當然是一邊倒的碾壓。

就像個只有一擊之力的刺客,想要行刺一個孔武有力的猛將,一擊不中之後,就只有單方面任由宰割了。

前軍戰場上,唯一的變數因素,就只是那三十條中型朝鮮快船了。

……

可惜的是,就在孔有德咒罵朝鮮將領“李悅”無能、期待“李悅”能幫他多接應一些火船死士回來的同時。

戰場前方,一艘最大的梭型板屋船上,朝鮮將領李愉卻在演戲、消極怠工。

“繼續按戰前秘密約定的計劃施行!給我往明軍中軍沖!各船自行隨機應變!裝得英勇一點!”

“遇到明軍大船就繼續朝天放槍!明軍應該看得出來我們沒有威脅,不會刻意跟我們作對。讓銃手全部躲在板屋掩體後面,不用探頭出去瞄準。

只要不被紅夷大炮攻擊,我們的板屋船可以擋住其他一切弓弩銃矢。如果明軍大船非要靠上來跳幫,就讓會漢話的齊聲高喊投降、說明我們是朝鮮人!”

這個名叫李愉的朝鮮將領,之所以會被孔有德和其他清軍將帥誤認為“李悅”,還得稍微從兩年前的一段公案說起。

李愉是朝鮮現任兵曹判書李時白的庶子,也算是朝鮮李氏王族的旁支遠親。

崇禎十年丙子胡亂後、朝鮮改為向清國臣服。又過了三年,到崇禎十三年時,清國要求朝鮮送王世子和六曹公卿嫡子到盛京當人質。

朝鮮的官制一切都是模仿大明的,但因為朝鮮是王國而非帝國,所以沒資格設“六部”,對應的機構都要降一級,稱為“六曹”。

朝鮮的兵曹判書,就相當於大明的兵部尚書。

所以李時白在朝鮮也算是高層重臣。歷史上數年之後,他還當上了“領議政”,相當於大明的“內閣首輔”。

但如今李家卻陷入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兩年前清國要求送人質時,李家本該送嫡子李悅過來。但李時白的正妻尹氏非常強勢,而且極為溺愛親生兒子,尋死覓活不許丈夫送任何一個嫡子去當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