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哪兒看著都原始(第2/3頁)

不得不說,宋明德這番話,最後幾句其實很沒情商,一看就是每天跟理工科打交道,在人情世故上荒疏了——他說左良玉對地方經濟的掌控不夠如臂使指,這不擺明了說明沈樹人現在的“軍閥”屬性,其實完全不比左良玉弱麽。

沈樹人聽完後,沉吟不語,稍微琢磨了一下,現在看來每年一千萬斤的鐵,是能滿足日常民生需要的。自己將來再增產,應該重點搞高端、優質的鋼材,而不是一味增加低質量生熟鐵的數量。

除非是將來有什麽大興土木、搞建設搞開發的需求,那才會有生熟鐵的大筆新增需求。

比如沈樹人之前就看過原南京戶部侍郎、現在已經去北京當戶部侍郎的張國維的《吳中水利筆記》,當時在蘇州修海塘,一次要損耗十幾萬斤鐵的工具。

大量的開采石料、伐木、修河道、整治濕地搞魚塘圩田,都會有巨大的鐵器磨損。這部分磨損,也算得上是政府工程中,僅次於人工口糧以外的最大開銷。

如果沈樹人將來能擴產這兒的生熟鐵產量,契合自己其他工程建設的需求,自籌鐵器工具,那麽至少能把政府工程的開支降低三分之一。

……

把這些都想明白、摸清楚後,沈樹人對於怎麽建設鋼鐵工業,也就大致有數了:生熟鐵的增產,以自己的工程需求為度,再額外稍微加點量,以惠及民生。

在資源優先的情況下,保證到這一層後,剩下的冶金采礦建設資源,都要往高端鋼材上傾斜。

第一天的視察,在搞清了這些梗概後,也就結束了。疲憊的沈樹人先回去歇了一晚,第二天再繼續。

傍晚時分,跟隨他來視察的大冶知縣劉民生,原本還想拍馬屁,請他回城住縣衙或者驛館,好生招待。

但沈樹人嫌麻煩,一來一去又要多騎馬跑六十裏,浪費時間,就堅持住在鐵礦上,就住在管礦小吏的院子裏。

劉民生無奈,道台大人都那麽平易近人、親民友善了,他一個知縣也不好單獨回城,於是一群隨員也只好都住在礦上。

眾人心中對沈樹人的看法,也又有了幾分潛移默化的變化,意識到這位巨富出身的道台是真的能吃苦。

次日一早,養足精神的沈樹人,用過跟普通礦工一樣標準的死面火燒、喝了鹹菜粥,在宋明德的帶領下,總算第一次親自下了礦洞。

原本武昌地區多任地方官員,也有關心鐵山生產的,但親自下礦洞的還是幾乎沒有。

沈樹人還特地穿了一雙厚厚的麻繩草鞋,以防攀爬的時候打滑,宋明德也跟他一樣。其他陪同官員小吏卻是依然穿著官靴,一看就不是幹活的樣子。

在礦山裏大致攀爬巡視了一下,沈樹人很快就意識到,這個時代需要礦洞作業的礦也確實不多——

大冶鐵山能從三國時期就被開采,可見鐵礦層比較淺,相當一部分地方是露天的,可以直接挖。只是個別品位特別好的富礦層的點,千年來被重點挖,漸漸形成了深坑甚至礦洞。

明朝的礦洞作業也沒什麽技術標準,洞頂加固就靠砍幾棵樹簡單撐一下,也沒人會計算結構受力點。

沈樹人大致看了一下,就沒敢深入,要是塌方被活埋可就不值了。

出洞後,他只是隨口問了句:“這種挖洞開采的點,在大冶一共有多少?會塌方死人麽?”

宋明德:“總共也就五六處吧,去年就有兩個洞各塌過一回,每次埋死七八人到十幾人不等。”

沈樹人聽了,太陽穴都忍不住一跳:“這也太危險了,這兒富礦區那麽多,又不是沒露天的好挖。

偶有鐵層和巖層交疊的,大不了用鐵釬鑿孔埋火藥爆破,把巖層整塊掀掉卸掉,再挖下面的鐵層便是。以後別新增礦洞了,能露天盡量露天。”

宋明德一愣,也是贊道:“大人仁德,想前人之所未想……說來也是慚愧,下官只鉆研如何堪輿探礦,對於苦工具體怎麽把石頭挖出來,下官也從沒想過,只覺得這些苦工離咱讀書人太遠,他們總有自己的辦法。”

沈樹人也沒難為他,他知道明朝的讀書人能注重如何提升工藝、產能,就已經很不錯了,算是讀書人裏前百分之一關心工業實用的。

但是生產安全、工人會不會死,這些安全技術的改良優化,他們也不會去想,這是歷史的局限性。

只有工人自己才會為自己的生命負責,可惜這種苦工又往往一個字也不認識,也不會規劃,也不想著長遠,幹一天算一天。所以積累下來的問題,看在沈樹人眼裏,都是奇葩得很。

這產能還沒想好如何提升呢,沈樹人就得先花心思想想每年怎麽少死一些工人。

“這礦坑的路也不好,給我想辦法搞成一圈圈的緩坡,盤繞著山坑往上旋轉。現在的苦工,都是挖了礦石之後直接挑擔爬出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