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屢敗屢戰

持續轟鳴的重炮,如千鈞巨錘,一下下砸擊著雙方士兵的精氣神。

流賊一方因為一開始選錯了目標,白白浪費了將近十輪開火機會、毫無建樹。

也就讓己方多挨了至少六七十枚炮彈的轟擊。仗還沒打,就已經有近百人被直接擊斃,斷胳膊斷腿慘叫哀嚎的士兵數量,更是不下於此。

哪怕官軍的炮彈至少有一半以上打飛了,剩下的那部分只要能蒙中人群,基本上能趟出一條血路來。

尤其是流賊一開始就擺出了準備總攻的架勢,大量精銳重甲的士兵也集結在一線,導致這些傷亡裏精兵的比例很高——大炮面前,眾生平等,管你有沒有厚重的鐵劄棉甲,蒙到軀幹就是秒殺,蒙到四肢就斷手斷腳。

偏偏賀錦和賀一龍,在吸取教訓、調整部署的過程中,依然沒看出官軍在營內修炮台的真正歹毒用意。

在他們看來,官軍把炮台修得高於墻面、俯視炮擊,無非是為了讓彈丸可以越過營寨的木墻,防止把自己的營墻誤炸了。

這種想法,在懂得彈道學的現代人眼裏,會顯得很可笑,因為現代隨便拉個小學生都知道,大炮是可以算彈道曲射的。把炮台修高,肯定另有歹毒用意。

可明末的流賊不知道,他們缺少文化理論素養,僅有的戰術戰略水平,也都是憑久戰的經驗和本能嗅覺。

指揮步兵騎兵弓弩手時或許能靠堆經驗,但對炮兵這種需要理論基礎的技術兵種,基本上就是瞎用了,實踐的機會也少。

流賊軍調整好部署後,又對轟了至少十輪,佛郎機又熄火了一兩門。

也不知是炮手死傷太慘,沒足夠人手操炮,還是炮膛過熱必須暫時停火散熱。

流賊方頂著又增加了數百人的傷亡,總算看到官軍營壘的兩側墻壁,左邊轟開了三個缺口,右邊也轟開了兩處。

賀錦臉色鐵青,他也知道不能再保持這樣單方面挨打還不了手的狀態了,太傷士氣,終於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全軍突擊!弓箭手先上,到墻下後依托官軍寨墻拋射弓弩掩護!鐵劄棉甲兵等弓弩手吸引火力後再上,直沖缺口!”

賀錦還挺有想法,他知道自己兵力是敵軍的至少七八倍,發揮兵力展開優勢很重要。所以不僅僅讓精兵沖,也讓雜牌軍一起沖,分攤官軍火力。

弓弩手是朝著官軍寨墻還完好的部分沖,沖到面前後雖然不容易翻進去,卻也能就地對著裏面射箭。

而一旦鐵劄棉甲精兵趁亂從缺口沖進去了、而官軍火器兵還在隔著墻跟己方弓弩手對射,那棉甲兵立刻就可以往兩側迂回包抄、從背後砍殺不肯退後的官軍遠程兵,到時候前後包夾,官軍必然瞬間全崩!

……

“流賊終於沖鋒了!弟兄們,流賊的炮聲差不多要停了!他們不敢冒著誤傷自己人的危險亂開炮的!準備起身,分三列開火!”

營門左側的寨墻上,千總盧大頭灰頭土臉地蹲著,聽到外面的鼓噪後才拍拍土勇敢地一躍起身。

剛才要說不害怕,那絕對是假的。

對面的佛郎機炮聲也是絡繹不絕,每隔十數息就能聽到一聲,七八門炮輪著打。每一發落到木質寨墻上,都是直接轟一個大窟窿,連帶著把三五根結實的木樁打斷四濺。

打在夯土堆上時,雖然傷不到人,但也能感受到方圓十步之內的土地都在微微振動,還有巨響和噗噗往下落的泥土。

明朝的士兵還不懂太多物理和生理學知識。沈樹人走的時候,也忘了多關照一些太過細節的小應對措施、比如“聽到炮響時要張大嘴,防止內外耳道氣壓差過大損傷聽力導致暈眩”。

很多士兵忘了張嘴,難免被聲波振得難受,體質差的還有輕微吐血的。

好在,扛了這麽多輪,基本上沒什麽死傷,讓盧大頭的神經和意志終於扛過了這波歷練。旁邊的士兵們手也不抖了,重新站到木墻後面端起槍架好,眼看到了一百二十步,盧大頭這邊就是二百根輕重火槍一齊開火。

營門另一側的防區,差不多也有同樣多的火槍,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佛郎機也不過如此!幹他釀的!兄弟們好好打,府台大人也算言而有信了,咱去年打得好、操練也操練得好,把咱從長槍兵擴招為火器兵,咱可不能丟了臉!”

開槍殺人之後,士兵們愈發麻木機械,也顧不上害怕了,第二排、第三排依次而上。所有人都放了兩輪,全軍一共打出去將近三千發彈藥。

落在敵軍弓弩手正面的那些槍彈,威力依然如故,只要命中,非死即殘。只可惜弓弩手上前時的陣型也比較松散,只要沒命中瞄準的目標,也很難蒙到他旁邊的人。

少量靠近缺口兩側的官軍火銃手,則是瞄準了對面沖缺口的鐵劄棉甲兵。一開始軍官們也不可能預測到敵軍的部署,所以依然是按常規操典預裝填了霰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