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第2/3頁)

沈樹人一擺手:“放心,這個我自有打算,會小心的,今晚只要做好本分就夠。”

說完後,城內很快煮肉做飯,犒賞三軍。

今日之戰,一上午就得了幾百匹死去的牲畜,割了大塊好肉,兩千士兵一頓也吃不完,那就接著吃。只有酒水是從蘇州遠途販運來的。

古代缺乏食物保鮮技術,除非是曬成肉幹或者煙熏。參戰士兵們體力消耗巨大,敞開了吃每人平均能塞下三四斤肉食。剩下的部分也雨露均沾,給今天守城的士兵和官吏都每人分了一兩斤,趁新鮮多吃一點。

沈樹人親自陪著一個個百戶詢問過去,深入士兵了解情況,跟士兵們吃一樣的馬肉驢肉,絲毫沒有錦衣玉食蘇州首富的架子。

……

吃喝到一半,己方戰損也統計上來了。今日清晨之戰且不必說,永久性戰損不過六十余人,輕傷也才七八十。

但剛才城外那一戰的損失,數字還是出乎了沈樹人的意料,最終居然直接戰死了一百多人,輕重傷相加有兩三百,累計死傷達到了四百人之巨!

兩戰加起來,永久性戰損達到了二百余人,這支部隊百分之十幾的戰力就這麽永遠消失了。

沈樹人端著酒杯,很是詫異,問起負責統計損失的把總盧大頭:“剛才下午城外那一戰,左都司明明占盡優勢,怎麽最後死了那麽多?

我軍不過是團練,死傷十分之一怕是就會士氣動搖,而且這個直接戰死人數比例也太高了,死一個對應傷三個都不到,絕對不是勝仗該有的表現。”

盧大頭只是碼頭工人出身,原先沒有機會拜見過同知大人,此刻被同知大人當面垂詢,他也是緊張不已,跪下痛哭:

“都是屬下等無能,沒有頂住一鬥谷的拼命沖殺,左都司的前軍主動出擊追擊劉熊後不久,另一邊負責阻擊一鬥谷的後軍就動搖了,被一鬥谷掩殺,要不是左都司斬了劉熊讓賊軍全軍崩潰,我軍的後軍怕是也兇多吉少——

屬下只是一名把總,負責指揮我們後軍的千總,都在阻擊一鬥谷時被敵軍亂箭攢射重傷,可見當時之慘烈,這才輪到屬下來向大人述職。”

沈樹人聽了,內心也是微微後怕,看來戰場瞬息萬變,從來都是隨時會有兇險。

勝敗往往在一念之間,有時候己方重點進攻的那一翼如果沒有盡快擊潰對面的敵軍,那己方薄弱承壓的那一側,就有可能被先行突破。

只是官軍的後軍當時距離城門至少還有十裏地,比較遠,望遠鏡也看不清,壓根兒不知道那處次要戰場上發生了什麽。

沈樹人酒也有點醒了,把盧大頭等當時在後軍的軍官,以及左子雄,都召集到一起,親自開檢討。

左子雄之前也大致聽說後軍今日死傷比較慘,但大勝之下也沒太多精力分心關切,一直在應付同知大人呢。直到同知大人親自過問,他才跟著來復盤當時的情況。

只聽盧大頭慘兮兮地回憶:“我們的後軍當時被一鬥谷猛攻,本就士氣有些松動,後來發現左都司的前軍殺出去了,前軍與我們脫節越來越嚴重,士氣就愈發動搖了。

一鬥谷很是刁鉆,注意到這一點後,分出一部分兵力側擊猛沖,想要把我們後軍截斷,血戰之中,有一些士卒率先頂不住,往後跳河逃亡,試圖攀船避戰,結果後軍就被敵人分割了。

幸好此時前軍已經分出勝負,左都司斬了劉熊,一鬥谷不得不潰散,被我們黏住的那部分敵軍也因此撤退不及被俘。”

盧大頭也不懂兵法,沒讀過書,說得沒頭沒腦的,好在沈樹人敏銳,仔細咂摸了一下,抓住了一個要點:後軍被截斷,是因為填防線的部隊中,有人跳河逃亡!

沈樹人摸了摸胡渣子,轉向左子雄,嘆道:“我剛才遠遠看著就覺得不對勁,一時還說不出來,現在總算是想通了——左都司,你為了對抗敵軍騎兵襲擾、並保持行軍,擺的是模仿劉裕破北魏的卻月陣吧?”

左子雄臉色羞赧:“差不多吧,沒有車杖可用,末將微微調整,擺了個介於佛郎機方陣和劉裕卻月陣之間的梯形陣。”

沈樹人搖搖頭:“陣型沒問題,可關鍵是你為何把船隊靠近河岸、火力支援岸上守軍呢。這種做法,其實是有些危險的。

有船只支援、讓火銃手可以好整以暇慢慢裝彈開火,確實可以提升火力。但己方沙船靠得那麽近,讓岸上士兵看到‘只要跳河遊幾十步遠就能逃離戰場危險’的希望,士兵們一旦動搖,就可能不願死戰到底了。

韓信當年也背水結陣,神髓在於‘置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有船接應,那就不是死地了,你用的是紀律尚不嚴明的新兵,這樣太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