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黃州的天,是沈老爺的天

袁忠義死了!

這個大新聞,在本就閉塞窮僻的黃州地界上,很快激起了千層浪。余波在大別群山之間陣陣回蕩,勾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反應最快的,是那些原本就沒有通航於長江的商船隊、已經選擇與同知大人合作、換取新物種種子的鄉紳們。

這些人也不多問,立刻進一步團結在同知大人周圍,讓幹什麽就幹什麽,連攤派納捐都順利了一些。

而那些原本選擇唯袁忠義馬首是瞻的鄉紳,則產生了分裂。

一小部分選擇了立刻見風使舵,不管袁忠義到底是怎麽死的、殺他的人是不是劉希堯的江賊,就當他是劉希堯幹的,然後立刻對同知大人輸誠納款,表示合作。

另一部分則頭稍微鐵一點,想要刨根問底、試著尋求真相。

不過這也好辦,因為他們來到黃顙口鎮等河口碼頭時,都會被沈家家丁的巡邏船隊攔下來。

而且沈樹人還利用職權,給自己身邊的心腹管事、船長,都安上了“團練千戶”、“團練百戶”的官職,這樣他們執法起來就更有底氣了。

按朝廷法度,這種層次的人事任命,也不會留下任何程序瑕疵的。因為團練衛所的編制官員,本就不值錢,也不像正規軍官那樣需要朝廷發餉銀。

沈樹人頂著黃州團練的名頭,本來就有權在戰時拼湊兵源、任命軍官。他就是明著任人唯親,也沒人能說他。

何況沈家這些在黃海上刀頭舐血混了多年的船長,也確實有本事管好家丁私兵。

那些想要水路離開黃州的鄉紳,無不得到這樣的答復:“不許出江!以後黃州地界民船只許在浠水、蘄水裏航行,一律不得上長江!”

面對阻攔,個別不信邪的豪紳試圖講道理:“百戶大人,我們跟袁公子的船隊不一樣,我們一開始就有交過兩次厘金,同知大人說過交了厘金的都會被保護的,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攔路的沈家百戶立刻油鹽不進地反駁:“晚了!那是袁公子出事兒之前的老黃歷了!厘金本來就是一趟一收的,出了這事兒,同知大人下令,暫時也不再收你們厘金了。

只要求嚴鎖江防,誰也不許出江貿易。本地短缺什麽物資的,由團練水師負責武裝押運。非要出江的,一律按圖謀通賊資敵論處!”

面對明晃晃的刀子,這些豪紳唯有被嚇住,卻也不甘心地分辨:“這位百戶大人請你冷靜一點!我們不過是想去江西進點短缺,怎麽就扯上通賊了呢?你們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沈家百戶一臉理所當然:“怎麽沒有通賊嫌疑?就說袁忠義,他死了不要緊,可他船隊上的物資都被劉希堯的人劫了!

聽說裏面還有一些從福建弄回來的良種!這要是被劉希堯推廣種植養殖,那可是大大的資敵!

如今劉希堯猖獗,就是因為黃岡百姓都被他搶窮了,他養不活那麽多兵丁,只好繼續侵擾我們蘄水等縣。

現在最重要的是堅壁清野!你們死不要緊,隨船財物資了敵,不是壞了同知大人的大局!再不退就別怪刀槍伺候了!”

話說到這份上,所有人都知道這道坎肯定是過不去了。袁氏余黨紛紛回縣,關起門來商議對策。

一位蘄縣姓王的首富說道:“要不,還是徹底跟同知大人合作吧,就當忍兩年,他要啥咱給就是了。”

旁邊一位黃梅縣姓許的首富擔憂地反駁:“那以後怎麽辦?官府吃相從來都是越來越難看的,見我們好欺負,只會變本加厲啊。”

王首富搖搖頭:“我沒說徹底服軟,只是忍兩年。我看沈樹人是擺明了要封鎖長江,就差明著扯旗了。聽說沈家可是黃海一霸,在水上勢力遠非我等小地方人可比,他要封鎖肯定能封住。如今我們反抗,那就是找死。

不如等他擊退了劉希堯,或者朝廷其他州府的官軍把劉希堯、藺養成一鍋端了,打通陸路,我們再走英霍山區小道出去報官。在此之前,忍忍也就是了。

聽說北邊山對面駐紮在葉縣的劉國能,就跟革左五營頗有舊仇。那劉國能雖是流賊反正,但自從被陛下信任重用,打了雞血一樣要為朝廷效命,說不定他真能打破劉希堯解救我們呢?

就算劉國能指望不上,還有東邊山對面的安廬巡撫史可法,還有史撫台帳下的黃得功黃總鎮,聽說也都是忠義勇猛的忠臣,熬一兩年,他們怎麽也打穿英山滅掉藺養成了。”

許首富聽了,不屑地搖搖頭,顯然是他有比蘄縣首富更靈通的消息,嘆道:

“指望史可法倒還好說,你還敢指望劉國能?說你家朝中沒人,消息不靈通呢。早就聽說今年早些時候,就是會試那陣子,陛下對當初熊文燦招撫的反正諸將,多有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