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哥最不怕的就是古人在我面前顯擺理工科水平(第2/3頁)

一個十九歲的少年、剛剛做官,怎麽可能解決這樣的大患!有這本事,還會是八品小官?

沈樹人便誠懇分析道:“卑職以為,蘇湖素來是天下富庶、魚米之鄉,本地大戶常年積貯,就算今年遇到浙江旱災,外購變貴,蘇州本地的存糧,也是絕對夠吃的。

關鍵是人心浮動,讓大家有了預期,覺得‘將來糧食還會更緊缺、災害也會越來越多、糧價還要漲’,如此,便催生了買漲不買跌。

在府台而言,本地的赤貧百姓會因糧價上漲受害。對河道衙門而言,各鄉糧長能拖則拖、分批分地交割,平添許多損耗不便。所以,雙方應該同氣連枝、並力解決此事。”

張學曾:“這是你們曹道台的意思?”

沈樹人也不隱瞞:“曹道台是朱總督的人,朱總督跟我們沈家不對付,府台應該是知道的。但這事兒做成了,對雙方都有利。”

張學曾想了一下,覺得還是自己的政績比較重要。

曹振德他是得罪得起的,大不了別外人知道他和沈樹人有深度合作、別得罪朱大典就好。

張學曾深呼吸了一口:“那你有什麽辦法?”

沈樹人圖窮匕見:“之前幾個月,卑職在太倉、昆山等地的自家莊園,和親友故舊的莊園裏,試點了一些增產之法。

雖然僅憑我們一己之力,出產不了多少食物。但如果這些奇思妙想能夠推而廣之,讓蘇湖富戶競相效法。

絕對能讓人產生‘未來本地糧肉自給會提高、需要外購的糧食會變少’的預期。這種預期一變,供求自然舒緩,囤積拖延納糧的情況也會變少。”

張學曾終於眼前一亮:“還有這種妙法?那本官倒是要看看。如果確有實效,本官自然會動用職權,在蘇州各縣推廣。”

沈樹人:“那就請府台明日到昆山一行,觀摩我沈家的莊園。”

……

第二天一早,張學曾就帶了不少幕僚,還有心腹屬吏,坐船沿著瀏河,從吳縣抵達昆山。

沈樹人沒讓他直接去太倉,那樣路途太遙遠,知府也沒耐心。

樣板試點的莊園,其實就是沈樹人幾個月前剛剛從董小宛手上抵債弄來的“董家繡莊”。

當時他弄到的莊園,也包括繡莊附近一些桑園田地。後來反正沈家錢多,沈樹人又兼並了周邊一些桑田,如今頗具規模。

十月深秋,陽澄湖邊寒風瑟瑟。此處港汊泥淖縱橫,田園也都被自然的低窪地勢分割成小塊。

張學曾稍微走了一會兒,進入沈家的莊園地界後,發現地形愈發復雜。

一行一行稠密的桑林,和一道道長條狀的淺水池塘交替錯雜,每一道田壟的寬度都不超過三丈。

張學曾不由覺得奇怪:“本官也知道陽澄湖邊低窪泥淖之處甚多,但印象裏也不至於如此復雜難走,你們這是又圍湖造田了麽?”

沈樹人在旁邊指點道:“好教府台得知,這是卑職與幾個同年,根據徐閣老《農政全書》、宋長庚《天工開物》所述之法,再加改良,弄的‘桑基魚塘’。

蘇湖兩府,如今民生上最大的弊病,便是因為蠶桑之利數倍於種稻,蘇絲湖絲售價又是天下最貴,所以多半良田都成了桑園。

但卑職鉆研之後,發現桑林只是所需水肥較多。只要灌溉充沛、肥力足夠,桑樹完全可以種得比目前農家慣用的種法更密集。

而蘇州地勢低窪,泥淖濕地眾多,只要把低處稍作深挖、挖出之土堆在兩邊高處,把溝、壟之間的高度差拉大,完全可以溝內養魚,壟上種桑。

像這樣每一道壟上種兩行樹,確保每一株桑樹離岸邊不超過八尺,完全可以連灌溉的辛勞都省卻,桑樹的根系足以吸到旁邊池底的滲水,魚糞還可直接肥桑。

如此,在桑樹總量不減的情況下,就能比原本的旱田多養一茬魚。魚雖不便運輸、保存,好歹能補貼本地百姓吃食,讓百姓少吃一些稻米。擠出更多的外購糧米用於繳納漕糧、軍糧。”

明末大規模養魚還是比較罕見的,天然水體沒法養,人工家養也多半只是在小池塘裏。商業化程度高的魚類販售,主要是靠捕魚。

畢竟古代人口少,捕撈器械也差,自然資源都沒枯竭,也就懶得人工繁育了。

張學曾還有些狐疑,就隨便挑了一個長條形的池子,讓沈樹人兜底攔網,想確認一下單位面積的產量。

沈樹人也不含糊,他的操作很快讓張學曾大開眼界:這些陽澄湖岸邊的桑基魚塘,甚至還基於自然地勢高低,做出了好幾層梯度。

雖然每一個階梯之間的水位落差只有幾尺,誰讓蘇州這地方平坦呢,但也夠用了。

沈樹人在一條池塘的盡頭,用漁網攔住口子,然後扒開封土,讓池水自然流到下面一級階梯的魚池中。當上面一階的池溝水位下降了兩尺後,很多魚已經被沖刷纏在了攔水漁網上了,連捕撈的勁兒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