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家都是老狐狸(第3/4頁)

鄭家人徹底放松了警惕,雙方又聊了一會兒,沈樹人就留下禮物、有說有笑地起身告辭。

鄭鴻逵送他出門,沈樹人還虛攔了一下,裝作不經意地說:“世叔不必送了,小侄還有些事兒,不急著回府,要去碼頭一趟。”

“去碼頭?可有我們幫得上忙的。”鄭鴻逵隨口客套。

沈樹人:“不用,小事一樁——家父昨晚寫了一封給國子監司業的回信,給我請病假的。今日我家恰好有船要去南京,我出門時就把信捎上了,送上船就回。”

沈樹人一邊說,一邊自然而然把袖子裏一封用火漆封口、但並未在火漆上加蓋印信的信封,在鄭鴻逵眼前一晃,然後又收回袖子。

鄭鴻逵原本已經對他徹底放心,聞言又警覺起來。

他唯恐沈樹人送信上船後、跟著船就直接跑去南京,連忙表示:“這麽巧?愚叔恰好也想起,今日要去碼頭上接一批貨,一起走一趟吧。”

說著,沈家鄭家兩輛馬車,就一前一後往碼頭駛去。

沈樹人剛上車,伺候他上車的沈福也一個箭步跨了上來。沈樹人微微有些意外,但還是鎮定地問:“一切都按計劃準備了吧?”

沈福臉色有些難看,解釋道:“剛才稍稍出了點意外。老爺昨日吩咐下去,給碼頭上留守咱家船的水手,都放出去歇息,還給了他們銀子聽曲喝酒。

誰知今早我二哥去查驗的時候,發現竟有個別過於勤勉的水手,明明給了假還守在船上。昨晚我們的人明明在船底一處打麻補桐油的位置坐了手腳,居然被勤勉巡查的水手又補好了。

我二哥剛才火急過來和我說了這事兒,讓咱再拖一時半刻再去碼頭,否則怕是會被鄭家那些行家裏手看出破綻。”

沈樹人聽了,頓時暗暗叫糟。

他原本跟父親定的計劃,是昨晚把碼頭上沈家的船都派出去,今天只留一條。

然後這一條,也會恰好在啟航前檢查時,被臨時發現“上次回塢保養時,船底打麻保養的位置,沒有刷夠桐油,遇到大風浪有可能滲水,必須重新檢修延期起航”。

這樣就能順勢給鄭家人一個機會,讓鄭鴻逵主動提出“我們鄭家剛好也有船要去南京,不如讓咱幫你捎這封信”。

而這封信只加了火漆,卻沒在火漆上額外蓋印信,只是一封密級不太高的普通私信。所以只要沈家的信使上了鄭家的船,就肯定會被借機拆封、偷看完之後再重新另封火漆。

如此,“沈廷揚真心想讓沈樹人長期請病假”這個煙霧彈,也就實打實傳遞給了鄭家。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沈家父子為了盡量保密,這種事情操作起來肯定知情的人越少越少,也就不可能讓自己船上的普通水手都知道內幕。

他們原本以為只要給水手們一些錢、找借口放一天假,把他們調開,就能順利搞破壞了。

誰知,水手中冒出一個自願不拿加班費都主動為主人996的家夥,夜裏也守在船上勤勉地巡查,結果把剛剛破壞了的桐油打麻部位臨時補漆補上了!

沈福的二哥沈壽一大早去船上偷偷驗收確認時,看見昨晚剛破壞的位置重新補好了,頓時傻眼,只好連忙把那個加班壞事的水手調開,然後再緊急二次搞破壞。

另一邊,他也趁著沈樹人跟鄭鴻逵在聊天,火急通知了在外面等候的沈福,讓他多拖住一段時間。

沈樹人捋清了狀況後,不由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眼下可如何拖延?”

還好沈福和沈壽剛才已經想過辦法了,沈福連忙說:“好在剛才打聽過了,今日表少爺剛好在咱家在碼頭上開的那家勾欄開堂會,請了不少客——少爺您還記得吧?就是一早來的路上,咱路過的那家自家開的勾欄。

一會兒馬車還會從那兒過,您記得掀開車簾。我二哥已經通知了表少爺,到時候會剛好在送客出門、湊巧看見您,您就順勢跟鄭家人告辭,說半路偶遇親友,要順道聽幾曲,反正送信的事兒不急,咱家的船要午後才出港。”

“表少爺?哪個表少爺?”沈樹人還有些發虛,他現在對家裏親戚還有些認不全。

沈福倒是不疑有他:“寧波張家的,先夫人的遠房侄兒。”

“行,那就這麽辦。”沈樹人琢磨了一下,點頭示意可行。多虧了沈家在太倉的勢力也是盤根錯節,備胎後手資源多得很。

剛定下計策,沈樹人就掀開車廂簾子,假裝觀賞路兩旁的娛樂場所街景。

走了沒一會兒,馬車緩緩路過一早見過的那家沈家自己開的勾欄,然後就看到幾個年輕公子扣肩搭背地出來,拱手道別。

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東道主的公子,眼神順便往沈樹人這邊一瞟,很自然地驚呼一聲:“呦?車上可是沈家表弟?今日怎會來此,快請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