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4頁)
鯉魚身上僅僅是“狀元王”三個字,又沒有說一定是今年的狀元,也沒有說是哪一個狀元,會不會本來就沒有特定人選,而是任何一個人只要當了這個狀元,就能成為天命之人呢?
既然如此,今後如果有人再爭狀元,爭的究竟是狀元,還是這個“王”?
當然,其他人只是需要向天子亮明態度、撇清自己而已,當下最危險的,還是他齊慕先。
他位高權重,明面上與天子君臣相友,實則他在朝堂上說話的分量甚至勝於天子,與真正的皇帝相比,幾乎只是差一身黃袍罷了。當宰相當到這個份上,哪怕他口碑再好,也難免會有謀朝篡位之類的風言風語,皇帝更是不可能不忌憚他。
而且,天子當然看得出他一直在為兒子謀算,而他的兒子已經是這一屆的會元,於情於理,都最有可能當狀元!
這個時候出現“狀元王”三個字,指向性實在太強了,任誰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他齊慕先的兒子齊宣正!
天子可能不在乎這個狀元究竟給到誰頭上,但他一定在乎其他人尊不尊重他的君權、有沒有越俎代庖的意圖!
“老爺,現在怎麽辦?”
家仆戰戰兢兢。
齊慕先擰著眉頭在屋裏走了好幾圈,半晌,他道:“罷了,去將正兒叫來吧。”
*
小兒子到的時候,齊慕先已經換好官服,準備出門面聖。
他如實對齊宣正說了三條金鯉魚的事,也如實告知,他當不了這個狀元了。
齊宣正顯然已經聽說了金鯉魚的事,但他原本寄希望於老爹會有辦法,得知老爹居然不打算不計一切手段來幫他拿到這個狀元,登時失落無比。
“爹,只不過是莫名其妙的三條鯉魚,一看就是哪個混賬東西故意搞您,真有這麽嚴重嗎?!”
齊宣正滿腹委屈牢騷,對那放魚者怨氣甚大。
“您對聖上有恩,聖上又一向敬重您,三條魚有什麽要緊的?聖上難道會看不出有人故意坑您嗎?這種誤會,只要對聖上好好解釋解釋就行了,何必……”
“胡鬧!”
齊相難得對這個兒子不假辭色,雖說語氣沒有過於嚴厲,但好歹算變了臉色。
他道:“你以為聖上一直對我禮遇有加是因為什麽?是因為我能為他鞏固君權!當然,我手上未嘗沒有別的保身籌碼,不過不是非到不得已的時刻……總之,聖上的地位是動不得的!別的事他或許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唯有這件事,絕不能草率對待!”
“可是……”
齊宣正簡直一口氣上不來。
他遺憾地道:“我只差最後一點,就能連中三元了……”
說到這個,齊相也未必沒有遺憾。
他眼神黯了幾分,不知是想到什麽。
良久,齊相嘆了口氣,安慰兒子:“不過是差一個狀元罷了,你雖缺了這一個頭銜,但聖上給你的賞賜,不會比任何一個狀元少的。
“再說,不過是放棄殿試,會試的名次還在,無論如何,你也是個進士了。這回讓聖上對你有點補償心理,你日後的仕途,難道還會比別人差嗎?
“凡事小心謹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官途漫漫,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
齊宣正聽父親這麽說,知道這事已是塵埃落定,沒有周旋的余地。
他態度軟下來,換了個口吻道:“好吧,我聽父親的話。只是……都是兒子沒用,不能為父親奪個連中三元回來。要是我再有能力一些,前幾年就能考中,又何必撞上這事?”
齊相拍拍他的肩膀。
“要是真有人故意攔你,就等著你中狀元的時候出此一手,即便早幾年中,也改變不了什麽。好了,你在家等消息,我先去面聖了。”
言罷,齊慕先理理袖管,大步踏出堂屋。
而那齊宣正在父親面前還算老實,父親一走,他便露出滿面憤恨的真實嘴臉來。
“到底是哪個該死的東西,竟敢這種關鍵時刻給我出幺蛾子!”
齊宣正滿心情緒無處發泄,看來看去,將旁邊的家仆拽過來,一腳踢在對方膝蓋上,讓對方一跌,狼狽地跪摔到地上。
他怒吼道:“還有你們也是!沒用的玩意!連個漁夫都抓不到,竟然任由他在市集上喊幾句就跑了!真是一群廢物,養你們有何用!”
家仆有苦難言。
他們又不是開天眼的,誰能預先想到集市會忽然有人拿出這麽三條奇怪的鯉魚呢?他們也沒人會天天十二個時辰就在市集上提防著,聽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那漁夫早跑了,他們連人影都沒看見,想追都無處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