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夜(二)

喬抒白話音落下,房中陷入了長達半分鐘的沉默。

這半分鐘好比十年般難熬,喬抒白的心情從緊張變得慌張,慌張變得沮喪,當沮喪轉為破罐子破摔時,展慎之對他說:“先洗澡吧。”

他的表情很淡漠,仿佛喬抒白方才只是提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建議。

而後他打開櫃子,給喬抒白拿了件T恤:“你先洗。”喬抒白只好也當做無事發生接過衣服,道過謝,先走進了浴室。

警員宿舍的浴室比私人影廳老板娘的都小,喬抒白邊揉搓頭上的泡沫,邊想,展慎之在這麽狹小的淋浴間怎麽轉開身,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展慎之在霧氣騰騰的玻璃房裏洗澡的畫面,嚇得睜開眼,洗發香波進了眼睛裏,辣得他沖了半天。

他擦幹身體,穿上了展慎之給他的黑T恤,看了一眼鏡子,發現這原來是上都會區科學與戰術學校的校服,胸口縫制著藍色的校徽。

展慎之的生活比喬抒白從前想象中簡樸很多,T恤洗得微微發白了,布料很舒服,大概是一件作戰服,如果展慎之穿,肯定是緊身的。

只是喬抒白太瘦小,T恤套在他身上,便成了寬松款式,還能遮住大腿根,喬抒白幹脆光腿走出去。

房間裏,展慎之坐在床上,盯著電腦屏幕,好像在瀏覽什麽信息。

他擡頭看見喬抒白光腿走出來,微微愣了愣,全然沒有仔細看,便拿著自己的衣服去洗澡了。

喬抒白的心情怪異得變好了,默默坐到了展慎之床上,把被子抖開,搭在盤起的腿上。

警員宿舍的燈亮得死白,被子微微粗糙,是深藍色,有一股展慎之身上那種很幹凈的味道。

仿佛連摩區渾濁的空氣,都能被這氣味凈化得清澈。

展慎之的電腦沒有鎖屏,喬抒白看了一眼,似乎在給馬士島區那個叫龐正奇的警官寫郵件。讓喬抒白覺得他的確是個很認真的人。

實際上,喬抒白雖然嗜賭,卻不是會用身體冒險的類型。如若今天是別人表現出對喬抒白有意,喬抒白絕不會這樣試探。

喬抒白心裏清楚,除了展慎之是個讓人甘於冒險的誘人靠山之外,更多是因為他知道展慎之和其他人不一樣。

對於一切想做的任何事,喬抒白只要看到一線希望都會去賭,從來不需要多高的概率;唯獨展慎之,喬抒白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即便真的對自己有好感,展慎之也什麽都不會做。

展慎之是少數的喬抒白不會害怕的人,像一種光明的因子,沒有陰暗、暴力與嘲弄,只有純粹的潔凈。

雖然有時可能太過潔凈了一點。

沒想多久,展慎之出來了。

他穿著和喬抒白一樣的T恤,和也印著戰術學校校徽的寬松長褲。上衣的布料果然把他的軀體勒得很緊,肌肉的形狀都清晰可見。

喬抒白坐在床上,仰起臉叫他:“展哥。”

他“嗯”了一聲,沒看喬抒白,左手拿毛巾擦著頭發,右手臂垂著,麥色的手背上有幾根凸起的青筋,一直延伸到小臂。喬抒白臉頰無端開始發熱,往床裏面挪了挪,說:“展哥,你坐。”

展慎之便坐下了。

他把頭發擦得半幹,毛巾掛在一旁的椅背上,喬抒白看著他的背,手不自覺抓緊了被子,沒抓兩秒,就被側過臉來的展慎之看見了。

“緊張?”展慎之問他。

喬抒白馬上松手,搖頭說:“沒啊。”

展慎之的嘴角微微動了動,像在笑喬抒白似的。

這時候,喬抒白的手機突然震了,是安德烈打來的電話。

喬抒白立刻拿起來,給展慎之看屏幕,討好地說:“展哥,那我開外放。”

他接聽電話,安德烈的聲音從擴音筒裏傳來:“你去馬士島區了沒?”

“……還沒有呢,”喬抒白發現比展慎之更沒禮貌的人出現了,“我可能下周才有空。”

“怎麽還沒去,是不是缺錢?我給你錢。你馬上去。”

他的措辭實在太沒有情商,喬抒白尷尬地看了展慎之一眼,連展慎之都開始皺眉頭,喬抒白馬上開口:“不是,俱樂部不好請假。”

安德烈語氣也不高興:“好吧,給錢也不行嗎?”

“不行,”喬抒白盡量耐心地解釋,“你也不想我被開除吧。”

安德烈嘟噥了幾句,又說:“我做出一個軟件,這周把馬士島區所有上線了的視頻監控都識別了一遍,沒找到我姐姐。不知道是避開了攝像頭還是有別的原因。”

“你還能識別監控啊。”喬抒白有些驚訝,按了靜音,問展慎之:“展哥,要不要順便讓他把失蹤的舒警官的影像也識別一下?”

展慎之想了想,道:“讓他識別摩區的監控,也找梅蜜。”

喬抒白恍然大悟,點頭打開語音,對安德烈轉述了展慎之的話,問他:“多久能識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