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4頁)

這機甲裏的歌曲是駕駛者根據自己的喜好錄入的,有很多粗口rap,歌詞粗鄙不堪。季聽聽不懂,戚灼也並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直到某天他拎著兩只沙鼠推開了機甲艙門——

“……你說會回憶以前的日子,我知道你其實是個騙子,你問我還能不能回到過去,我說滾得遠遠的給我去死。”

“你說季志城是個日子,季志城其實是個狗日的,你問我季志城噠噠噠過去,我說滾得遠遠的給我去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戚灼關上艙門,提著兩只沙鼠,一臉怒氣地站在門口。

季聽穿著他的浴袍短裙,頭戴鐵桶圈,滿頭大汗地亂蹦亂扭,還跟著粗口rap即興編唱。狗蛋坐在育嬰箱裏,興奮得臉通紅,伸出手在空中抓握,嘴裏啊啊狂叫。

兩個小孩唱跳得全情投入,誰都沒注意門口的戚灼,直到激烈的鼓點和歌手的嘶啞喊叫戛然而至,戚灼的怒吼陡然響起。

“誰他媽再聽這些,我就把音響線給拔了!扯斷!砸掉!”

季聽屁股還扭在左邊,保持著這個姿勢轉回頭,氣喘籲籲地道:“成火哥哥——”

“哥個蛋~~”剛進入變聲期的少年暴躁咆哮,尾音卻破碎變了調。

“哈!咯咯噠!”季聽笑出聲,又對著狗蛋笑:“成火哥哥在學母雞生蛋蛋,哈,哈哈……”

狗蛋雖然聽不懂,但情緒還在興奮中,額頭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他看見季聽笑,便也跟著哈哈笑,笑得露出粉紅的牙床和幾顆細碎的小白牙。

戚灼咬了咬牙,強行壓住還想怒吼的沖動,伸手指著季聽:“你,給我去水房洗尿片去!”

季聽現在已經不再那麽怕他,也沒有在意他的羞惱,只一扭一扭走向裝著尿片的桶:“洗尿片,洗尿片,咯咯噠,咯咯噠,洗尿片,咯咯噠……”

廢棄水房裏,戚灼在水龍頭下剖著沙鼠,狗蛋坐在育嬰箱裏玩著他的新玩具——一塊橙黃色塑膠飯盒蓋。

季聽則踩著水桶裏的尿片,仰頭從天花板的裂口裏看著天空。

“哥哥,瑪麗號早就到了那個什麽行星了吧?”季聽問。

雖然他已經問過多次,但戚灼還是嗯了一聲。

“那我媽媽現在在做什麽呢?”

戚灼頭也不擡地道:“吃晚飯。”

季聽怔怔地道:“她一定坐在大房子裏,燈很亮,在吃蛋糕和冰激淩。”

戚灼沒有應聲,季聽臉上漸漸浮起個朦朧的笑:“我媽媽很好看,是最好看的媽媽。她的頭發很長,像蛋筒一樣卷卷的,穿著白色的衣服,胸前還有個小兔,亮亮的那種小兔,會閃光的。”

半晌後,他收回視線看向戚灼:“哥哥,你的媽媽肯定也很好看。”

戚灼手下動作頓了頓,淡淡地道:“不記得了。”

“啊?”季聽臉上露出不解,“為什麽會不記得呢?”

“不記得就是不記得,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戚灼擰大了水,嘩嘩沖著沙鼠。

季聽沒有再問,只專心踩尿片。戚灼拿小刀分著沙鼠皮肉,卻因為季聽的話,開始在心裏回憶母親,但發現母親的面容越來越模糊。

他只記得母親去世的那天很冷,是他記憶裏最寒冷的一天。他站在病房外發著抖,看著醫生護士跑來跑去,看父親的部下站在走廊裏低聲交談。

墻上氣溫表的數字顯示醫院大樓是18°,他覺得那數字錯了,不然為什麽冷氣能從關節骨縫裏浸入,將他全身血液都凝成了冰,心臟也鍍上了一層白霜。

身旁的病房門被護士推開,他偷偷往裏看,看見父親趴在病床前,高大的身體佝僂著,母親瘦得嶙峋的手搭在他肩上。

母親看見了門口的戚灼,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朝他做了個口型:“進來。”

他慢慢走到床邊,喊了聲媽媽。

他聽見母親在說:“……好好帶他……長大……”他也聽見父親在哽咽:“可是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母親只一遍遍固執地重復,兩只深凹的眼睛迸出強烈的光:“好好活著……帶他……好好……帶他。”

這一幕已經過去了多年,卻讓戚灼每次回憶起母親時,總會想到那只死死攥著父親胳膊的枯瘦蒼白的手,想到她瘦得變形的樣貌和那雙充滿渴求的眼睛,以至於會讓他忘記母親原本的模樣。

母親去世,從此帶走了父親的笑容,也讓他的幸福時光中止在了八歲那年。

父親變得陰鷙而沉默,除了去軍部工作,回家後總是會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裏,一遍遍重復播放母親生前的那些視頻影像。

他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只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無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和戚灼。

戚灼惶恐無助地獨自度過了最初那段時光,逐漸接受母親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事實,並試著去照顧終日消沉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