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長得相似嗎?

不,不是。

盛歡曾經親自懷抱過那顆頭顱,其間他近距離的端詳過那張臉,別說五官樣貌了,就連幾塊淡色的老年斑長在哪個部位,分布如何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是同一顆頭,同一張臉決計沒有錯。

這個斷頭的老人家合該死了才對。

一個已經死掉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行走如常,還完美的與周圍的活人融為一體,如果換做其他人,此刻大概會像是看了一場沉浸式的鬼片兒一樣原地一蹦三丈高,然後開始歇斯底裏的尖叫。

但盛歡畢竟是盛歡,是見過各種大世面的人,即便有一瞬間沖頂的驚異情緒,此刻也只會暫時的被他悉數吞進肚裏去。

他記得那個老人的名字叫淩正亭,司機師父跟他介紹過,說是淩氏藥業的CEO。

就在盛歡盤算著其中的脈絡關系時,眸光一閃,杜晨飛那家夥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竟笑容滿面的迎著淩正亭走了過去。

這變故來的突然,盛歡愣了愣,心底的疑雲更甚。

原來所謂的基金校董就是這個淩先生?!

如果人沒死,以淩氏藥業的財力和知名度,成為虞中的基金校董倒也合情合理……只是杜晨飛知道淩氏藥業前日發生了那麽大的事麽?他知不知道眼前的這個老人前天還是一具連頭也沒有的屍體?

盛歡凝眸。

疑點太多,他思忖片刻,飛快的用滅菌紙巾在額際用力擦了兩下,給阿提密斯發去了消息。

“最近有淩氏藥業CEO去世的消息嗎?”

那邊,杜晨飛像一塊口香糖似的膠著淩正亭,滿面堆笑,亦步亦趨的往遠處的走了,來來往往的人群翻湧如浪,很快要將他們的身影吞沒一般,盛歡的好奇心達到了頂峰,他洗手間也不打算上了,推擠著人群緊跟過去。

他身量清瘦,人又靈活,在會所狹窄的走廊裏靈活如遊魚,很快就重新將杜晨飛與淩正亭捕捉到了視野之中,此處進了包房走廊,人流量漸漸稀少,地上是光華厚實的大理石板,走起路來腳步聲明晰,視野也變得開闊,盛歡不敢跟得太緊,他發現比起杜晨飛的殷勤賠笑,淩正亭整個人顯得十分冷淡,全程幾乎目不斜視,更無需提給杜晨飛回應了,看起來都是杜晨飛在一廂情願的倒貼似的……

猛然間,一所鑲嵌在壁畫長廊之上的包房的門打開了,一個男人從裏面探頭出來,神色凝重而警惕,這個男人盛歡認識,那天晚上交接淩正亭的頭顱時就在現場,應當是淩正亭的長子。

這扇門的設計屬實是將隱秘發揮到了極致,開得叫盛歡措手不及,於拐角處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圈住他的臂彎將他閃電般的拖進了對方的視野盲區。

“砰”

盛歡眼前一暗,光怪陸離的頂燈余暉都被來人寬闊的肩背遮住了大半,顧沨止左手撐在他耳畔的墻壁之上,另一手抄兜,微微低著頭,狹長犀利的眸子裏盛滿了似笑非笑的忖度光芒。

盛歡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眼睛飛快的朝四方轉動。

外面傳來了一星半點的斥責之聲,言辭不長,語氣很差,隨後杜晨飛從走廊岔口悻悻然疾步走過去,滿臉吃了癟的表情,應是被淩家長子趕了出來。他走的太急,倒是沒有注意到嵌在這處的顧沨止與盛歡二人,後面也再沒有人跟過來查看。

盛歡呼出一口氣,心知躲過一劫,隨後他曲一曲腿,試圖從顧沨止的壁咚禁錮下溜出去。

然而他的算盤打的還是太精了,這動作還沒開始就被迫結束,盛歡僵在那兒,因為顧沨止的膝蓋絲滑卻強勢的頂進了他的兩腿之間。

盛歡的眼睫毛一顫,猛地擡眸看他,從對方黑曜石般的瞳仁裏看見了兩個微有失態的自己。

左手邊傳出“嘩嘩”的流水聲,那處是洗手間,而後從裏頭走出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哼著秦腔小調,怡然自得,一扭頭瞧見了他們倆,眼珠子上下那麽一掃,居然半點沒驚訝,反而很是司空見慣似的,用手指點了兩下就笑開了。

“小情侶,哎嘿嘿!”

盛歡:“……”

醉漢充滿了揶揄的笑完了,轉頭對著顧沨止助興似的拋下三個字,“搞他!快!”

盛歡:“……”

顧沨止眼梢的興致上漲。

能看出來,盛歡是懂隱忍的,都這樣兒了居然還沒有發作起來,唯有白玉般的耳垂殷紅一片,像是上好的胭脂綢緞,暴露了他的情緒波動。

顧沨止沒有進一步動作,反而沖那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男人偏了偏頭,唇角上揚,疏離又彬彬有禮的下達逐客令:“嘿兄弟,門在那邊,你請便。”

對方一愣,也不見外,樂顛顛道,“成!你不愛被看!那我走!”

盛歡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