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斷案

在牢中數日,秀才心急如焚整日大喊冤枉,牢役聽多了這話,自是不予理會,甚至到後來厭煩,索性連飯都不給送了。

直到縣令回來提審牢獄,秀才已經是形如枯槁不成人形了,癱在地上片語不發只是一味的流淚,他心裏清楚,這些日子過去,自己老娘就是沒病死也餓死了。

縣令見此人似是瘋癲,就打算著人丟出去自生自滅,恰逢杭州同知也隨縣令來了縣裏,見此吩咐人端來飯食,好歹問出家在何處。

吃了飯食且知道了是有上官在場,秀才心中悲憤交加但也還想著得讓老母入土為安,便打起精神訴說緣由。

同知和縣令一聽,話有條理不似瘋言,急令人備車趕往其家,一至家門,便隱隱聞到臭味,周旁街坊鄰裏見到他們來都是門窗緊閉。

他們母子是外鄉逃難而來,無宗祖族親戚照拂,向來貧寒與鄰裏亦無交情,否則也不至只身出城請郎中……

入內之後果不其然,也不知老太太是病死的還是餓死的,秀才雖早有預料,但還是止不住心如刀絞,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往後幾日,秀才在城中四處投案尋求公道,可惜無人受理,至於求太子做主,別說他個區區秀才了,就是杭州知府想要拜見也得看太子爺今天有沒有見他的心情。

不過這件事兒朱標還真知道了,親軍都尉府巡視四方,城中內外稍有動靜的事都會匯總,親軍都尉府的人將此事當個消遣告知了太子。

這幾日間朱標也忙,了解過後也就沒細究,說來說去都是有錯的,原也沒什麽,但終究出了人命,杭州同知做的已經是算妥當周全的了。

夜裏朱標正在看書,幾大商幫獻上了一箱古籍孤本,字裏行間還有不少先代名士大家的隨筆注解,與古人神交,極有雅趣。

劉瑾走上來添了茶水小聲道:“爺,那人午時又來了,剛跪下就被差役拖拽走了,不過看樣子是不會甘休的。”

若是無事生非者,恐怕早就被押入大牢看管起來了,但這秀才說到底是為老母討公道,上合朝廷立國安邦之本,下合人倫孝悌應有之義,可以攔但不能欺,否則禦史台可不會坐視旁觀。

朱標輕哼一聲:“你倒是心善。”

劉瑾陪笑道:“不是奴婢心善,這等事爺不在這裏也就罷了,對的錯的都是地方官吏的事,可爺在此,總不好不見一個孝子。”

朱標嘆了口氣:“罷了,明日將人都帶來吧,這都多久了,也該讓逝者盡早入土為安了。”

“諾。”

劉瑾緩步出門,對著等在門外的人點了點頭,幾人一齊松了口氣,那秀才這些時日下來幾近瘋魔,已經有要拖著棺木赴京的意思了。

這件事到底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太子在此,卻有人尋不到公道要背棺上京,這傳出去殿下的名聲必損。

他們都已經打定主意,殿下願意見最好,若是不願,那麽他們就安排人手在路上處理掉這個秀才,總之殿下的名聲大過天理。

隨後各自散去,那秀才講不通道理,其余人都可以,總之明天不論殿下怎麽處置,都要乖順,絕不能致殿下於難堪之境地。

有時候世界就是這麽奇妙,區區一個窮酸秀才,平日裏談起來都有些臟嘴,可在這等時刻卻也能讓他們這些身居高位者犯難。

朱標若有所思的向外瞟了一眼,看來還救了那秀才一命,他麾下擁躉眾多,不是什麽事都會向他請示才去做的,有時候他們有很大的自主性,尤其為了維護團體的利益。

宋太祖趙匡胤陳橋驛黃袍加身,若真是自己謀劃的便也罷了,若不是,即可見己身威望再高也難免被眾所脅。

朱標走到這一步,他自己不想當這個太子爺了,下面的人會同意嗎?定然是不會的,架也得把他架到龍椅上。

實在不行寧願弄死朱標,扶持太孫上位,也絕不答應一切付之東流。

這就是利益集體的訴求,身為一個利益集團的主人,你可以對他們予取予求,可以將他們視作豬狗,可唯獨不能背叛,否則必遭反噬。

……

第二天一早,朱標在杭州府衙坐堂,倒也算新鮮,令人將袁秀才及涉案人員都帶了上來,縣令及同知當先請罪。

“臣等無能,枉負皇恩,驚擾殿下,還請殿下治罪。”

太子坐堂,杭州府內大小官員基本是到齊了,朱標沒理會這倆人而是對其他人喝斥道:“民事大如天,爾等在地方為官,代天牧民,何以有案不管,相互推諉,使得百姓報官無門,就因怕麻煩嗎?”

刷拉拉跪下一大片:“臣等知罪,叩請殿下顧惜國本之重,莫動肝火,臣等萬死難贖!”

朱標看向秀才道:“素聞汝孝,今日本宮坐堂,若有冤屈盡管道來,本宮自當秉公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