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與民爭利

茶馬司在京城自然也有個衙門,只不過由於地位太低,所以地方有些偏遠,根本不在內城裏面,朱標到了宮門口,乘上了趙淮安駕駛的馬車。

經過此次陜甘之行,趙淮安一下就成了宮內炙手可熱的小太監,晃悠到哪裏有人給幾分薄面,就是後宮妃嬪身邊的大太監們也都捧著。

半個時辰後,車駕停在一處頗為偏僻的府衙前,站在門前值守的兩個跨刀差役有些懶散的談著話,眼見馬車大大咧咧停在門前,有些煩躁的皺起眉頭。

入秋了,雖然比不上三四月的時候,但茶馬司還是比較熱鬧的,尤其是各地茶幫茶商都會上門拜見,畢竟茶葉想賣出高價,那就得看名氣。

茶葉不會自己說話,也不可能替自己吹噓,但茶商可以,只要能捧自己種植的茶葉到禦前供給皇家,那麽這茶就算立住了。

貢茶之名一出,何愁高價客?

文人墨客士紳豪富都想知道當皇帝有多舒坦,但造反他們肯定沒有那個膽子,所以適當的享受享受皇帝過的日子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那兩名差役明顯將朱標的車駕當成前來逢迎的外地茶商了,其中一個皺眉走上前說道:“茶馬司衙門前不準停馬車,無論你是來見誰的,都先把馬車停到隔街去,否則拉到兵馬司挨了大板別怪爺沒提點你!”

這樣的話他也說過十幾遍了,商賈衣食住行受限頗多,但也更講體面排場,加上當今聖上解除了他們的一些限制,導致一些地方的豪商大賈來京後有些轉不過彎兒,還以為自己財能通天。

可卻不知這京城的水有多深,無根無底在京城招搖過市,若是碰上那個高官勛貴,那可就準備被敲骨吸髓吧。

畢竟是來送錢的金主,差役也沒說的太過分,而車駕上的趙淮安跳下了馬車後皺眉說道:“太子殿下駕到,還不快去叫人迎接。”

“啊?”

差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茶馬司這種冷衙門,別說太子殿下了,開國四載壓根兒就沒有四品以上的官員來過。

瞪大了眼睛還把手摸向了腰間的跨刀,但驟然回神,這要不是太子殿下等會兒自然會被識破,之後直接押送到兵馬司,他受頓責罵而已,等明日拎著酒壺去刑台看刑也就算出氣了。

可這要是太子殿下,那他摸刀後的結果就是從賞刑變成受刑了,他雖沒讀過什麽書,但,兩權相害取其輕的道理還是懂的,立刻下跪抱拳:“小人這就去稟報,請貴人稍待。”

坐在車駕裏的朱標還在看著從宮裏取來的歷年貢茶明細單子,他不需要全懂,但怎麽也得知道一些,否則下面的官員輕易就把他糊弄了。

按理區區茶馬司的事情,他直接召見其主官吩咐下令就可以了,但想著茶馬司雖然在官場上權力不大,但其性質卻是決定他的油水不小。

朱標自然是清楚權利加上大油水能有多大的影響力,何況他並不是僅僅打算將茶葉賣到蒙古圈錢,畢竟蒙古需要的茶並不是什麽好茶,量大易存就夠了。

好茶葉的銷路還是要看大明境內的,文人雅士對品茗論道可是有很高的追求的,他們也是大明最富有的一批人。

還是那句話,朝廷其實想掙錢太容易了,因為他掌握了太多太多的生產資料,以及很多必需品的壟斷,只不過一直受傳統的食祿者不得與下民爭利,受大者不得取小的觀念影響。

其實這個道理並沒有錯,在董仲舒與漢武帝的對策中,就有一段話是這樣說的:“古之所予祿者,不食於力,不動於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與天同意也。夫己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況人乎。”

朱標當初還是吳王世子的時候就被宋濂拉著好好讀了許多遍,身居高位,家中富足又享厚祿,因而乘高官厚祿的力量與民爭利,天下怎麽能安定?

道理沒有錯,官員若是能光明正大的行商,那簡直恐怖,無往而不利,商品再也不用看好壞,而是看其背後官員的品級地位。

百姓也失去了選擇的余地,行行業業都被壟斷,商品價格飆升,銀錢的購買力下降,通貨膨脹嚴重,到最後民不聊生揭竿而起……

這也是就是為何朱標一直不願插手經濟的原因,他做買賣都不用造什麽玻璃,就是賣糞都能賣出天價,有的人想光明正大給他送銀子,一直苦於求不到門路呢。

官商勾結從來都避免不了,但只要明面上有限制,那麽他們再猖狂也有個底線,不與民爭利,不僅限制的官員,其實也限制的是皇家,兩者相互制衡。

當然了,現在的情況自然談不上官員與皇室相互制衡,開國太祖皇帝健在,足以鎮壓一切,所謂祖龍死而地分。

在這個時代,一個偉岸的君王,確實擁有鎮壓天下的威望與實力,無論是始皇漢武明祖都是如此,他們才是真正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