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她會回來的,會回來殺我。”◎

許久不曾見這樣的謝硯之, 著實讓顏嫣感到陌生且害怕。

他果真如池川白所說,快要控制不住體內翻湧的魔息了。

可現如今,不是與他吵架的時候, 她得想法子保住池川白的命。

顏嫣竭盡所能地使自己保持鎮定,反過來質問謝硯之:“那你倒是說說,他們勾結在一起的目的是什麽?難不成就只是為了殺你?”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們設這麽大個局,真只是為了殺你。”

“那麽, 證據呢?你可能拿出讓我信服的證據?”

謝硯之若真能拿出證據, 還需與她費這般多口舌?

殊不知, 顏嫣所做一切就只是為了給池川白拖延時間。

而池川白也明顯看懂了顏嫣的良苦用心, 果真趁這這個空當, 捂著血流不止的右臂, 用破空錐逃走了。

顏嫣看著他消失的方向, 暗自松了口氣。

殊不知, 蒼梧導的這場戲才剛剛開始。就在池川白消失不久以後, 顏嫣心口處傳來陣陣難以言說的鈍痛。

再往後, 她便失去了意識, 軟軟倒入謝硯之懷裏。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得了。

又開始反反復復夢見謝訣。

時而夢見十三歲那年,她與謝訣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相遇。

時而又夢見他將自己接回魔域, 手把手教她,該如何討男子歡心。

那些過往, 本該與凡女顏嫣一同被掩埋在時光裏。卻不知為何, 總一次又一次闖入她的夢境。

……

顏嫣卻不知,夢境外的世界早已因她的昏迷不醒而被亂成了一鍋粥。

現如今, 整個琉璃界的醫修都聚集在了魔域, 將偌大一個魔宮擠得水泄不通。

縱是如此, 也無人能說得清魔尊夫人顏嫣究竟得的是何怪病。

眾醫修們商討來商討去,也只得出這麽個結論。

——魔尊夫人這副身子顯然是先天不足。尤其是那顆心臟,明顯有著發育不全之相。

常言道“心主神明”①,現如今她這顆心出了問題,自是會一“睡”不醒。

“心為一身之主,臟腑百骸,皆聽命於心。”②如此一來,魔尊夫人的身子自然也就生得孱弱。

至於初時為何瞧不出端倪?

那還不是因為她修為低。

誰曾想,她竟在短短半年內漲了這般多修為,那孱弱的肉身又無法承受住這些修為,弊端自也就顯現出來了。

若想要夫人醒來,並身強體壯地活下去,便只能為其換心。

只是這換心,絕非易事,和奪舍一樣,首先考慮的是血脈至親。

顏嫣若還是那個凡女,謝硯之倒可直接將柳南歌抓來,與其匹配。

可如今,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小花妖,自是找不出血脈至親。

魔域的天自顏嫣昏迷那日起,便再未放過晴。一連半月的雨,叫正在加班加點執勤的宮人們苦不堪言。

只能穿著蓑衣來指揮排隊。

大雨磅礴,籠在蒙蒙水霧中的棲梧殿猶如一頭匍匐在暗夜中的雄獅。

這座沉寂已久的宮殿從未如此熱鬧。

前來“贈心”的人群烏泱泱擠作一團,被分為八支隊伍,從入殿的烏頭門前一路排至九十九階石梯之下。

阿花來得晚,排在了隊伍的最末端。她本是一凡女,母親早逝,是被自家賭鬼老爹送來魔宮換靈石的。

魔尊大人出手闊綽,平日裏嫌她是個拖油瓶的老賭鬼這廂只恨自家短命的婆娘未能多給他生幾個能換靈石的女兒。

阿花連傘都沒來得及拿一把,便被老賭鬼塞進了開往魔宮的獸車之中。

被雨淋得渾身發顫的她目光堅毅地望著前方。

她與在此排隊的絕大多數待價而沽的“容器”不一樣,縱使未能被魔尊大人選中,她亦會想盡一切法子留下來,以擺脫動輒對自己喊打喊罵的老賭鬼。

前方排隊的人越來越少,很快,就輪到了阿花。縱使目標再明確,阿花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從未見過這般大場面的她面色蒼白地看著那扇高大的烏頭門,總覺得它不是門,而是一張生滿獠牙的猙獰獸嘴。

眼看她就要將自己送入這張“獸嘴”之中,黑沉沉的天幕上又驟然炸開一道驚雷。

“轟隆隆——”

淡紫色閃電張牙舞爪撕裂夜空。

未燃一盞燈的漆黑大殿就此被點亮,阿花也得以窺見端坐於高台之上的尊主全貌。

他坐姿尤為端正,是常年累積所形成的肌肉記憶,偏生眼神又格外散漫,與那過於端正的坐姿形成一種奇異的割裂感。很矛盾,但又分外莊嚴好看。

阿花以最快的速度收回目光,強行壓制住自己蕩漾的心神,依著宮人們的指導,走至那巨大的器皿前,閉上眼,任人紮破自己指尖。

“噠……”黑暗中,那滴血墜入了透明液體之中,並未與其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