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論她是否情願,都只能繼續留在他身邊◎

這個病是他十七歲那年突然出現的。

每當他去回想那個人,都會痛不欲生。

仿佛有雙手強行剝開他腦子,生生將那些記憶攪碎,再一點一點地抹去痕跡,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他面色蒼白,蜷縮成一團,左手手臂上那道傷早已變作血肉模糊一片。

顏嫣見之,幾乎是發自本能地抱住了他,輕輕哼唱著那首歌。

“親親的我的寶貝,我要越過高山

尋找那已失蹤的太陽,尋找那已失蹤的月亮

親親的我的寶貝,我要越過海洋

尋找那已失蹤的彩虹,抓住瞬間失蹤的流星

我要飛到無盡的夜空,摘顆星星作你的玩具

我要親手觸摸那月亮,還在上面寫你的名字

……”

喧鬧的風在這一刻止住,仿佛整個世界只余她的歌聲在裊繞。

依舊是唱到“我要親手觸摸那月亮,還在上面寫你的名字”時,謝硯之便靜了下來。

他那雙極淺極淡的琥珀色眼睛茫然望著天。

思緒已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又是那片池塘,那艘烏篷船,那個看不清臉的小姑娘……

船槳掀起水聲“嘩啦嘩啦”,拂過面頰的暮風壓彎了沉甸甸的荷花。

晶瑩的露珠滑過碧綠的荷葉,“啪嗒”一聲砸落在水面。

漣漪漾開,一圈又一圈。

她的聲音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眼前,聽不真切。

“忘了我吧,因為……我本就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在你生命裏呀。”

畫卷中,小姑娘那張朦朦朧朧的臉逐漸變清晰,他空洞的眸子聚起光,回抱住顏嫣,低聲呢喃。

“南歌……”

顏嫣倏地睜大了眼,即將溢出唇齒的歌詞卡在喉嚨裏。

她想要推開謝硯之,謝硯之卻將她越抱越緊,越抱越緊,緊到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血肉裏。

二人力量懸殊,顏嫣半點都動彈不得。

她眼睛發澀,喉頭發幹,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心口重重地蟄了一下。

這種感覺於她而言並不陌生。

她忍不住在心中唾棄自己。

酸什麽酸?

反正他從來就不屬於你。

從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更不會是。

所以,有什麽好難過的?

謝硯之喜歡誰,喊得是誰的名字,關你什麽事?

她佯裝不在意地別開臉,望向那株在懸崖邊上招搖的息霧草,努力揚起嘴角笑。

她馬上也要成為修士了,再也不用依附任何人,靠自己就能錘爆所有傻逼的狗頭,她應該開心才對。

可她太沒出息了。

她依舊……好難受。

.

山風襲來,刺骨的寒。

謝硯之再未出聲,他呼吸很輕,羽毛般輕輕掃過顏嫣頸窩,微微有些癢。

顏嫣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轉頭去看了眼。

他纖長的睫軟軟向下垂,嘴唇柔軟得像一片花瓣。

也就只有這種時候,不可一世的魔尊大人才會顯露出幾分乖順。

顏嫣盯著他看了許久,待確認他真睡著了,才敢伸出手,輕輕去戳他鼻尖,半是嫌棄半是無奈地嘀咕著。

“我到底喜歡你什麽呢?一天到晚不是發神經就是發病,除了好看,除了會打架,還有什麽值得我去喜歡?”

可這種事是說不清的。

八年了,或許連喜歡都已成為一種習慣。

顏嫣泄憤似的在他臉上掐了一把,止不住地嘆息。

她掐得正來勁,倏忽間,有溫熱黏膩的液體滴在了手背上。

是血。

謝硯之的血洇濕衣袖,流了出來。

顏嫣連忙掀開他寬大的袖子,血腥味翻湧而出,熏得她止不住地皺眉。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謝硯之手臂上這道傷疤。

第一次看見,是在八年前。

彼時的它,也是這般血淋淋地呈現在顏嫣面前。

第二次看見,是與他歡好時。

那時已結痂,可不論怎麽去看,都不像是陳年舊傷。

這是第三次,一如初見時那般血淋淋的敞在她面前。

顏嫣不再猶豫,趕緊替他包紮傷口。

包紮完傷口,顏嫣又開始愁了。

按照過往的經驗,謝硯之發病後一但睡著了,至少得半個時候才醒,這期間,不論發生什麽,都無法將他吵醒,與其說是睡,用暈字來形容更為貼切。

換做平常,這種事倒無所謂,可他們如今是在危機四伏的魘熄秘境,定然會有妖獸來襲,她得提前找好藏身之處,用以躲避妖獸的襲擊。

顏嫣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她身隨心動,一寸一寸掃視著周遭,還真在十米開外發現一個足夠容納兩人的山洞。

她心中一喜,將謝硯之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要將他拖拽過去。

然而,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才晃晃悠悠將他扶起,走了不到兩步,就連人帶謝硯之一同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