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擅辯

馬皇後道了聲知道,那宮女退出殿外,她的視線落到崔文熙身上,用充滿著期待的語氣問:“味道如何?”

崔文熙回道:“宮裏頭的鹹口不消說,甜點則稍甜膩了些。”

這點很得馬皇後的認同,“聖上嗜甜。”

崔文熙笑了笑。

馬皇後話鋒一轉,“這些日你得多用些甜才好。”

崔文熙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端起茶碗道:“臣婦與四郎的家事倒讓娘娘操心了。”

馬皇後也沒拐彎抹角,正色道:“你二人的事我也曾聽聖上提起過,他說四郎從魏州帶回一名女子,叫雁蘭,現養在別院,且懷著身孕,有這回事嗎?”

崔文熙答道:“有。”

馬皇後好奇問:“你可曾見過她?”

崔文熙放下茶碗道:“不曾。”

馬皇後更是好奇了,多少有點八卦,“你還當真沉得住氣,我若是你,早就跑去看了,到底是怎樣的狐媚子能上四郎的心,讓他千裏迢迢帶回京來。”

崔文熙被她說話的語氣逗笑了。

當今聖人度大量,且沒甚脾氣,朝中人人皆知,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被秦王和靖王踩到塵埃裏。

皇後的性情也溫順軟弱,可以說長房這支能熬出頭全靠太子趙玥的心機和手段扶持起來的。

崔文熙這人的性子遇弱則柔,遇強則剛,同皇後這個妯娌從未紅過臉,便同她閑話家常道:“臣婦也曾去過別院,後來覺得不得勁,便又回了。”

馬皇後對她頗有幾分同情。

夫妻恩愛七年,半年小別還來不及高興,卻得知夫君從外頭帶回一個懷著身孕的女郎,任誰都受不了這當頭一棒。

“長月性子孤高,多半是忍受不了的。”

崔文熙坦然道:“不瞞娘娘,臣婦就是個妒婦,心胸狹窄不容人。”

馬皇後微微蹙眉,“這便是你的不是了,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四郎能與你相處七年已是不易。”

崔文熙並不賣賬,平靜回懟道:“民間買賣講究你情我願,四郎與崔家求娶定親的時候就知道臣婦是個什麽樣的女郎。他若有異議,當年就不該違心為臣婦立下誓言書,哄騙了七年,卻不願意繼續哄下去了,也實在令臣婦為難。”

馬皇後被氣笑了,指了指她道:“四郎說過,他只想有個一子半女,後半生有個倚靠就好。”

崔文熙挑眉,“臣婦中看不中用,無法替四郎延續香火,如今他得了願,臣婦願退位讓賢,自請下堂,又有何過錯?”

“這……”

“《戶婚律》有言:無子,為其絕世也,可休妻。只是崔趙兩家七年姻親,還望四郎給崔家留幾分薄面,準予和離,這要求,娘娘認為算不算過分?”

“不算。”

“臣婦提出和離,合情合理,為何反倒是眾口伐異,認為臣婦不識大體呢?”

馬皇後被這話問愣住了,一時語塞。

她愣怔了好半晌,才無奈道:“到底是個飽讀詩書的女郎,論起道理來頭頭是道,我不與你爭辯,就只問你,可曾想過和離之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崔文熙坐直身子道:“臣婦在出嫁時有嫁妝傍身,且擅打理家業,不愁無立足之地。”

這點馬皇後是認同的,知道她打理中饋非常出挑,但還是有疑問,“往後你總會老去,總不能老無所依。”

崔文熙:“臣婦可抱養崔家宗族的孩子養在膝下頤養天年。”

馬皇後:“一個女郎家立足多有不便,屋裏還是得有個郎君才好。”又道,“你現今年歲不小,又嫁過人,無法生育,且心氣兒高,京中的郎君只怕多數都入不了眼,這樣上不上下不下的,往後多半艱難。”

崔文熙沒有答話,她總得給馬皇後一點發言的余地。

這不,馬皇後語重心長道:“且聽我一句勸,天下烏鴉一般黑,四郎縱有多般不是,對你也算得上忠誠。”

“四郎待臣婦極好。”

“你心裏頭明白就好。”又道,“以你如今的情形,以後離了他,要再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可不容易。”

崔文熙垂眸不語。

馬皇後繼續勸說:“我是過來人,知道女郎家的不易。你生得窈窕,又出挑搶眼,若背後沒有一個郎君護佑,京中不知多少男人覬覦著呢。

“慶王府好歹能讓你遮風避雨,若離了四郎,你難不成回娘家避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時長日久,兄嫂又當如何看待你?

“長月,聽我這個大嫂的一句勸,女郎家要學會低頭,方才過得體面。

“你性子太傲,打小嬌養在國公府,受不得半點委屈,如今四郎此舉確實不地道,可你自身也有許多不是,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雙方何不各退一步,全了二人的體面?”

馬皇後的這番勸言字字中肯。

她說得確實不錯,一個女人生得太過搶眼也是種罪過,因為對於這個父權社會來說,女人就是附屬物,任何人都可以爭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