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還好來醫院了,剛才醫生檢查之後,說她磕著腦袋,可能有淤血什麽的,反正還得再觀察。她給我們塞了點錢和票,讓我們下去幫忙買點吃的。”

“他們都說知青事多,可我覺得,幸虧她把事鬧大了。撞到腦袋可大可小,前些年我們村一個小孩,偷跑去水庫玩,地滑,他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後腦勺著地,剛開始還是正常的,等到第二天,人就沒了。”

“這就是老話說的,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鬧一鬧,好歹能做個檢查呢,要不然誰心疼她?蕎蕎,幸虧你不是知青,要不然像你這麽老實的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保準要吃虧,太嚇人了。”

寧蕎愣了神:“下鄉真的很嚇人嗎?”

“當然嚇人了,我們這兒的知青,夏天頂著烈日耕地插秧、扛麻袋,曬得臉和胳膊通紅還脫皮,冬天裏三層外三層裹著,都還是受不住凍。”

“點著煤油燈去打井挑水,摸黑在農田裏幹活,一年到頭吃不到細糧,分多了糧食,村裏人還要吵吵。而且,就算是夏天,洗澡也不方便,大家都過得糙,知青根本受不了……”

“聽說我們村都算好的了,一些偏遠地區的知青,條件更加艱苦!”

沒人比楊清清更清楚大隊知青一天到晚都忙些什麽,她話匣子一開,邊吃邊說,一刻不停。剛下鄉時,肯定是滿腔熱血,但艱苦的環境和高強度的體力活根本就不給人緩沖的余地,於是他們便期待回城或被推薦上大學,然而,卻是沒影兒的事。

當地人雖大多樸實,可還是會排斥知青,如果知青點的同志們內部都還不團結,日子就更難過了。

哥哥說下鄉苦,知青骨折都沒法送醫,寧蕎聽著警惕,但只要當心一點就好。

然而現在,下鄉這回事,突然變得具體化,她開始傻眼。

“而且,表現不好的知青,還得受罰。”

“像是被安排去掃牛棚都算輕的了,我們村一個知青,不願意和大隊書記的兒子好,得罪了人家,就被安排去挑大糞。糞桶這麽重,還臭,我看著都替她可憐,但也沒人為她說話,怕牽連到自己。”

寧蕎的眉頭緊緊鎖著,再也沒有舒展過。

“蕎蕎、蕎蕎?”楊清清的手在她面前揚了揚,“你怎麽了?”

“我、我也要下鄉了。”

“咳咳咳——”

楊清清被餅幹碎末嗆出眼淚,眼睛都咳紅了,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寧蕎。

-

和楊清清分別之後回家的路上,寧蕎還是懵的。

常芳澤買了閨女最愛吃的蔥油餅,但小姑娘出門好幾個小時,有些累了,再加上被狠狠嚇了一遭,根本就沒胃口。

看著她煞白的小臉,常芳澤的心又揪起來。

回到職工大院裏,不少嬸子們迎上來,問起寧蕎下鄉的情況。

大家鄰裏鄰居的,壓根沒有秘密可言,只一天的時間,就傳開了。

常芳澤應著,絲毫不隱瞞。

剛聽說寧家小閨女要下鄉,職工以及職工家屬中不乏看好戲的,嬌小姐怎麽能吃得了這個苦?可現在,寧家人自己坦然承認,人家倒是沒話說了,母女倆都已經夠愁的了,他們只能安慰。

“我先回去做飯,回頭再聊。”常芳澤提不起精神,說道。

寧蕎和叔叔嬸子們打過招呼,往家的方向走。

兩道身影迎面而來,是林廠長的媳婦俞翠曼和他兒子林廣民。

林廣民默默地看著寧蕎。

她不笑,可唇角像是天生就在上揚,甜美可人。

俞翠曼不動聲色地瞄了自己兒子一眼。身為廠長夫人,她有一股傲氣,上哪兒都喜歡被捧著,整個職工大院裏,唯獨常芳澤和她碰面時向來不卑不亢,從來不會恭維她。

兩個女同志之間,立場仿佛天生敵對,她冷淡地收回視線,扯了扯林廣民的胳膊:“快走。”

這一幕被大院裏好事的嬸子們盡收眼底。

林廠長家的兒子,真是半點都不藏著掖著,只要一看見寧主任家的閨女,眼珠子就立馬粘到她的臉上去!

大家在背後瘋狂交換眼神,掩著嘴偷笑,小聲閑聊。

“昨天晚上,我被大院裏推自行車的聲音吵醒,想出來看看怎麽回事。結果你猜,我出門聽見什麽了?”

“是寧陽和他媳婦,在商量他們小妹出嫁的事,說是這樣一來,就不用下鄉了。”

“先不說下鄉後寧家丫頭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吧,插隊當知青,都不知道要去什麽窮鄉僻壤,聽說早幾年一些女知青知道沒希望回城,就在當地找個農民結婚,真成了當地人,如果對象不是什麽好人,過的日子不要太苦哦……既然是這樣,寧主任家還不如直接給閨女嫁了,省了這麽多麻煩事。”

寧蕎心不在焉的,沒注意職工家屬說的話,滿腦袋都是楊清清剛才描繪的下鄉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