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考題

大岐的放榜日是四月二十,從考完到放榜有十來天的空閑時間。

考生們等名次的日子無比煎熬,也無比放肆。

那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有希望,又不大自信的,每一天都睡不著吃不下,那些自信能考上的,或者自信考不上的,則可以縱情尋歡作樂。

剩下的,要麽受這方感染,要麽被另一方鼓動,又焦慮又擺爛,今天聚會對答案,明天聚會喝悶酒,後天隨人去尋歡。

這幾日也是青樓楚館最熱鬧的時日。

全國的青年才俊,才子天才們聚集於此消磨時間,時常會有人詩興大發,為佳人吟詩作對寫文章。

自然也有愛惜羽毛不屑於去這種上不得台面之地的,他們要麽在家悶頭讀書,準備放榜後的殿試,要麽就邀請幾個聊得來的找個清靜風雅的地方小聚。

顏君齊也收到了不少邀請,不過前幾日他都婉拒了。

別人要尋歡,他也要尋歡,不過別人是出門風流,他是在家放縱。

一連三天,他都和盧栩睡到日上三竿,連盧舟什麽時候出門尋朋友去了他們兩個做哥哥的都不知道。

顏君齊出門參加的第一場聚會,便是一群擔憂成績的考生們組織的。

這次的題目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

難吧,考的都在典籍之內,只要平時刻苦勤勉,不是浪得虛名,都能言之有物,但在常規題目中答出一番見解,也須有獨到之處。

有真才實學的考生們並不怕這些題目。

說不難吧,偏偏出了兩道非常簡單,卻非常不好回答的問題。

一道問,財之何源。

一道問,君臣之道。

這兩道題目也算常規,本該挺好回答的,可偏偏時下大岐國庫空虛,朝中才剛剛鬧過朝臣提議賣官換錢解急慘遭罷免的荒唐事,這群舉子們才嘲笑完人家,馬上就被考了——

考生們紛紛傻眼。

這到底是該談古呢,還是該論今呢,還是談古論今呢?

古倒是好談,但出這題目大夥都能看懂背後的意思:賣官不行,國庫沒錢,四處鬧災,你們說怎麽賺錢吧。

若只談典籍理論,則空,若談眼下朝廷困局,他們一群悶頭讀書的考生,一天之內哪能想出什麽應對之法來。

那位剛被罷官的前輩眼淚還沒擦幹呢。

第二道,更要命了。

君臣之道他們每個人都會答,甚至不少人還有些自己的想法,只是吧,這題目跟了個材料,讓他們分析分析歷史上一位文韜武略,卻因後半生打仗太多將國拖垮,之後三代而亡國的皇帝。

考生們聽完題都要哭了。

這位先君本就是功過難定的一位,又和他們當今陛下如此之像,這哪是評價歷史先君,這分明是評價他們陛下呀!

是誰出的這道送命題?

對著本人評本人,什麽鬼?

他們很想問問出題人,你敢拿這題目去問問他們的幾位尚書閣老嗎?

考生們心裏罵罵咧咧,又不能不答。

答了好歹有成績,不答就徹底沒希望了。

但怎麽答呢?

他們又愁上了。

不管誇還是貶,歷史上那位是不會出來咬他們的,難就難在當今聖上會怎麽想。

有些考生聽完這道題心理受了很大的影響,導致光想著怎麽回答這道才得當,連別的題目也受了影響。

那些一出場就面如死灰的,大多是因為這兩道題目。

顏君齊倒是沒想太多,既然敢拿這樣的題目做會試考題,想來無論他們答什麽,考官都是有心理準備的。

他如何想便如何答,只在草稿紙上稍整思路,便一鼓作氣答完了。

不過這題目實在是有很大的傾向性,他不知道主考官到底想要聽什麽,全是按自己想法寫的,考完也很好奇別人都是如何破題的,有人邀請,便欣然來交流了。

結果,不出所料,好幾天過去了,提起這兩道題,還是哀鴻一片。

詢問起來,竟然還有不少人答了一番君為父,臣為子,子不敢妄議父,臣不能妄議君,長篇大論了一番君綱臣綱。

這回盧栩、盧舟和他小夥伴也來了,盧栩聽到這樣破法,忍不住和顏君齊嘀嘀咕咕,“還能這麽答?”

顏君齊:“也不失為一種解讀之法。”

盧栩:“這不是拍馬屁嗎?”

姜濯身後的內衛忍不住頻頻看他。

盧栩全然不知道臥底竟在我身邊,還興致勃勃教盧舟:“聽到人家是怎麽答的了嗎,學著點兒。”

姜濯:“盧哥哥,你剛剛不是說這是拍馬屁嗎?怎麽教盧舟學這個?”

盧栩喜歡機靈的小孩,姜濯渾身都有一股伶俐活潑勁兒,又大膽又敢說話,自來熟不認生,見什麽都不怕,很對他脾氣,盧栩見他手上的小麻花快吃完了,又給他抓了一把。

他昨天晚上做的芝麻小麻花,一個就一寸多長,外面裹著一層芝麻,又酥又香,瀝了一晚上油,這會兒已經是能手捏著吃的小點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