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大明的錢去哪了?

劉宗周畢竟已經風燭殘年,一路上舟車勞頓,跟崇禎說了一會話就堅持不住,很快被崇禎派人送到城內驛館休息去了。

不過臨走前再三勸諫崇禎,趕緊回南京駐蹕。

還對崇禎提出了嚴肅批評,認為他身為皇帝,不應該跟黔首混跡於阡陌之間,這麽做有失君王體統,更不合君臣綱常。

送走了劉宗周,朱慈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烺兒,你可是有什麽話想要與父皇說?”

“父皇,兒臣確實有一言不吐不快。”

“你說。”

“兒臣也以為蕺山先生說的對,父皇應該保持君王威儀,不應該與黔首為伍,更不應該與邊鎮將士同吃同住並且一同操練。”

朱慈烺說完,帳蓬內一下安靜下來。

站在周圍的幾個大太監瞬間警張起來。

自古以來,最難相處的就是皇帝與儲君。

以前太子年幼,所以萬歲爺對他只有寵愛。

可現在太子即將成年,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張,並在無意之中向君權發起挑戰,這對他們這些內侍來說可麻煩得緊。

果然,萬歲爺開始趕人了。

“高伴伴、韓伴伴你們都出去。”

“王大伴,你守住帳門,任何人等不準接近十步之內。”

將幾個大太監打發走人之後,崇禎才問朱慈烺三兄弟:“父皇今天考考你們,你們說大明為什麽會淪落至今天這般境地?”

朱慈炤一臉茫然,顯然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朱慈烺則是一臉沉思之色,顯然還沒有想好,又或者有了新的發現。

只有朱慈炯十分篤定的說:“父皇,兒臣知道,我大明之所以變成今日之般,乃是因為文臣貪鄙成風,武將怯懦畏戰,再加天災連續不斷。”

崇禎目光轉向朱慈烺,問:“烺兒,你的觀點呢?”

朱慈烺擡起頭看著崇禎說:“父皇,兒臣以為我大明最大的問題是國用不足,而開支日漸浩繁,不得以只能加征三餉,最終傷及了國家根本。”

“說對了。”崇禎欣然點頭,“我大明朝的問題,歸根結底就是財政問題,只要解決了財政問題,所有問題就都迎刃而解。”

頓了頓,又問道:“那麽該怎麽破解這一困局?”

朱慈烺不假思索的道:“無非就是開源節流二途,而開源便是加征賦稅,眼下我大明百姓之稅負已經極為繁重,不可再加征,所以只能節流。”

崇禎不置可否的道:“那你再說說,應該如何節流?”

朱慈烺想了一下說:“有一次侍經筵的時候,兒臣曾聽戶部官員講過,是年我大明的國用開支一共折銀1800余萬兩,其中募兵餉銀900余萬兩,官員俸祿400余萬兩,另有宗室開支500余萬兩,主要就是這三項。”

崇禎輕輕頷首,從萬歷中期到現在基本就是這個數字。

唯一例外就是福王朱常洵就藩的前一年,宗室開支一下膨脹到1000多萬兩,不過這不是常態,之後第二年就又回落到500多萬兩。

朱慈烺接著說:“這三者之中,募兵軍餉只能增不能減,官員俸祿減無可減,所以唯一可以縮減的便是宗室開支這一項。”

“那你便是上了文官集團的當了。”

“啊?上了文官集團的當?父皇此話何意?”

“父皇就問你一句,每年300萬兩的內帑銀子怎麽來的?”

“內帑?內帑的銀子不是宮中的內侍通過稅監、礦監還有織造局征來的麽?”

“稅監、礦監還有織造局?沒錯,剛恢復稅監、礦監的頭幾年,是給內帑補充了一些銀子,但現在就只剩下仨瓜倆棗,有時甚至入不敷出,尤其是織造局,從崇禎七年開始就再沒有上解過內帑一兩銀子的利潤。”

“啊這?這麽說內帑的銀子是從……”

“沒錯,每年300萬兩的內帑銀子就是從宗室開支中克扣來的,要不是有每年300萬兩內帑銀撐著,我們大明早亡了。”

這下朱慈烺還有朱慈炯的三觀都被震碎。

都說大明的官員貪鄙成風,結果最大的貪官是他們父皇?

只有朱慈炤已經打起瞌睡,對父皇和兩位皇兄的話題絲毫不感興趣,崇禎卻也沒有苛責他,人家不喜歡政治,別強求。

選儲君最忌諱的就是趕鴨子上架。

崇禎又問道:“那你們又知不知道,內帑的300萬兩銀子用在了何處?”

“這個兒臣知道。”朱慈烺不假思索的道,“一是用於賑濟各省的災民,再就是給邊鎮募兵補發軍餉以及賞銀。”

“皇兄,不對吧?”朱慈炯忍不住反駁,“邊鎮募兵不是已經有了900萬兩?這麽多銀子還不夠嗎?還要父皇拿內帑的銀子補窟窿?”

朱慈烺嘆了口氣:“二弟,你知道募兵的月餉是多少嗎?關寧軍才折色2兩,其余募兵的折色更是只有1兩!既便按照關寧軍的標準,一個募兵一年也只需24兩餉銀,900萬兩餉銀足以維持一支將近40萬人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