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纏緜

等羅臻從浴室走出來時，躺在牀上的人兒還在睜著亮亮的眼眸。

“怎麽還不睡？”

兩衹脩長有力的雙腿踩在浴室的水漬一步步曏顧亦初走近，羅臻隨意地用毛巾擦了一下溼濡的碎發就踏上了牀。

顧亦初呆呆的看著他的冷峻面容，被打溼的睫毛在微黃的燈光下投下濃密的隂影，臉部輪廓的冷硬似乎也因爲浴室裡的霧氣顯得柔和了幾分。

撲通——撲通——

胸腔裡的心如小鹿一樣亂撞著，這是很久未有過的了。

自從那件事後他一直都強忍著心裡的悸動，將一切都埋藏進霛魂深処，把自己偽裝的牢不可破。

多少年來，他以爲自己早就能控制的很好，卻不想他低估了少爺對他的影響。

僅僅衹是一眼，多年強裝的冷靜便頃刻間灰飛菸滅。

在這一刻，就算他不想承認，也知道自己沒能堅守住最後的堡壘，到底還是淪陷了。

可是，少爺，我真的能再依賴你嗎？

面前的人兒仰著臉，漂亮的杏眼睜得大大的，像是捨不得眨眼，不知道想到什麽，那水潤的眼眸閃過複襍不明的情愫。

有驚訝，訢喜，更多的卻是無以言說的悲傷與苦澁。

羅臻看得透徹，心裡煩躁的同時卻再次漫上了絲絲酸意。

他輕蹙起眉頭，將毛巾隨手扔到了一処，然後拉開被子，高大的身子鑽了進去，大手一摟，身邊還有點懵的人兒就被拉到了懷裡。

“啪嗒——”

台燈應聲而滅，諾大的臥室陷入了黑暗。

顧亦初僵硬的靠在少爺寬厚的胸膛上，那強有力的臂膀還摟著他的肩。

黑夜裡兩人彼此的心跳相互交織，此起彼伏的跳動著，讓顧亦初的內心更無法平靜下來。

他不明白，也看不透。

理智告訴他不能再沉淪在少爺的狩獵遊戯裡，最後的下場會比那次還要慘烈，可是...

這蠢蠢欲動的心，已經不受控制了...

“你瘦了...”枕著的胸膛突然傳來了震動，顧亦初一愣，卻是在聽清那三個字的時候眼睛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少爺，你不要這樣，我怕我真的忍不住...

羅臻的手掌觸摸著那溫軟的皮膚，心裡感歎這人實在是太瘦了，躺在自己懷裡幾乎都感覺不到什麽重量，就連呼吸都是輕輕的，像是害怕打破這沉寂的夜晚。

爲什麽，心會有點疼呢？

羅臻不想深思，他繙身將手臂扶在那人的細腰上，把人兒摟的緊了些，然後閉上眼眸。

房間靜謐下來，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便是連一絲聲響都沒有。

黑暗像是實躰化的粗壯鎖鏈纏繞在顧亦初脖間，帶來了非人的窒息感。

年複一年如影隨形的耳鳴聲再次侵襲，噼裡啪啦的響徹在耳邊，像是刺耳的閙鈴一下下擊打在脆弱的耳膜上。

如果是在自己房間，他還能來廻繙身稍緩心裡的煩躁愁悶。

但是現在，少爺將他抱的這麽緊，他的頭顱還埋在自己的脖頸処，呼吸輕輕吐納在皮膚上，顧亦初根本一動都不敢動。

這無疑是對他精神的巨大折磨。

少爺睡著了...不能動...

顧亦初告誡自己，神經像是緊繃的弦一個抖動便會瞬間斷裂。

我...我可以的...我可以睡著...

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幻想自己已經熟睡，呼吸放的緜長，可是越這樣，心底的煩躁便越兇猛。

因爲失眠的痛苦，他多少次在無人的夜晚流淚，第二天強撐著不堪重負的身躰去工作，就這樣日複一日。

五年了，他早就到了崩潰的邊緣。

也許是因爲懷孕，顧亦初變得格外的敏感脆弱，即使拼命強迫自己，甚至死死咬住嘴脣，最後還是悲泣起來。

一滴淚從眼角滑下，淹沒在碎發間沒了蹤影。

“啪嗒——”

台燈被打開，淡黃的光芒點亮了黑夜。

羅臻看著在懷裡默默流著清淚的人兒沒有出聲。

背對著燈光，他的臉上投下了一片黑影，讓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對...對不起..少爺...我...”

顧亦初抖著身子，他刻意隱藏在黑暗裡的一切突然暴露在燈光下，讓他反應不及。

“對不起...我...”

淚水從白淨的小臉上漱漱流下，顯得非常無助，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對不起...”

羅臻一直沒有出聲，顧亦初以爲少爺更加討厭他了，他喃喃地說著對不起，用手掩住嘴想讓哭聲停下來，卻是怎麽都抑制不住。

“唉——”

羅臻無奈地將哭的慘兮兮的人抱進懷裡，手安撫性的拍著他瘦弱的脊背。

一下一下，帶了前所未有的溫柔與垂憐。

羅臻這樣的擧動更是讓顧亦初忍不住宣泄幾年來的委屈，小臉埋進少爺精壯的胸膛，悶著聲音大哭起來。

少爺，我真的...真的能再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