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4/5頁)

並且,如你們所願。

不等南樓侯驚愕說什麽,她已經哼著小曲蹦蹦跳跳跑走了。

珠珠再回到後院屋中,裴玉卿已經不在了。

旁邊宮人解釋道:“外面突然送來一封急報,公子出城去了,叫奴婢們告知夫人一聲,傍晚就回來。”

珠珠嗯了一聲,坐回桌邊,看著婚服已經被繡上祥雲和幾只小鳥。

她再拿起紅蓋頭,上面多了幾朵秀氣的小金花,邊角兩行沒繡完的小字“珠珠”“玉”,“卿”字只繡了半邊筆畫。

珠珠拿起來擺弄,看了又看,不由翹起唇角。

·

裴玉卿正在繡蓋頭上的字,“卿”字剛繡了一半,就收到一封密信,竟是來自攝政王。

他蹙起眉,沉吟片刻,到底還是準備應約去看一看。

他帶上黃大監和杜贊,點了兵馬,騎馬到了城外十裏外的一座涼亭。

四周未見埋伏的兵馬,有些荒敗的涼亭中遙遙立著一個男人,背對他而站,身型極巍峨挺拔。

裴玉卿走進涼亭,步子輕緩。

男人聞聲轉過身來,氣度威嚴,體型卻明顯清臒了許多,胸口隱約滲出血痕,眉目間顯露出一種極疲憊而憤怒的情態。

他看著自己,氣魄深沉、儀偉不凡,可眼底分明深藏著一種忍耐復雜的怒火、甚至隱約殺意,裴玉卿覺得攝政王有些奇怪,竟仿佛像變了個人。

裴玉卿微不可察蹙起眉,淡淡道:“王爺有話想說。”

男人久久看著他不作聲,半響終於開了口,聲音低沉壓抑著極深的怒意,卻道:“梵主,她如今是瘋了魔,恨我恨得厲害,我說什麽話她只與我逆反著幹,如今神州動亂,我再留不得,等你醒來,與她說清,勞煩你把她送回來南域。”

裴玉卿怔住,只覺荒唐。

這人是在發什麽癔症?!

裴玉卿正要開口,對面的男人忽然擡手一掌拍來,重重拍在他眉心。

“公子——”

裴玉卿腦中瞬間如花火爆裂,無數光影斑駁劃過。

他眉心發燙,有什麽徹底破開血肉生長。

那個傍晚裴玉卿沒有回來。

飯菜熱第二次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珠珠不知何時沉默,坐在桌邊久久望著門外。

“公子這是去哪兒了,怎麽也不來個信。”阿蚌嘀咕,對珠珠道:“小姐,要不您先吃吧,估計裴公子在外面也吃過了。”

珠珠沒有說話,片刻後,突然說:“阿蚌,裴玉卿不是一個會失約的人。”

阿蚌愣住。

“他一直說話算話,說什麽,就是什麽。”珠珠說:“出事了。”

阿蚌悚然一驚,急道:“是不是今日——是不是太上——”

她想都不想說“我這就叫人去行宮打聽消息。”就要往外跑,卻被一只手掌緊緊抓住。

“不用了。”阿蚌震驚回過頭,卻看見小姐前所未有安靜沉穩的模樣:“哪兒都不用去。”

“我就在這裏等著。”小姐這麽輕輕地、緩緩說:“無論如何,他總要回來的。”

說不出什麽緣由,阿蚌突然嗓子無比發澀。

從傍晚、到深夜,再到天邊隱約露出一線光芒。

飯菜熱了幾次已經徹底變了味道,珠珠一直坐在桌邊,宮人小心來問是否重做一桌,珠珠搖了搖頭。

阿蚌急得來回踱步,終於忍不住追問旁邊的內監:“公子到底去哪兒了?”內監都惶惶搖頭。

外面傳來許多嘈雜聲。

阿蚌定神聽去,就聽見什麽“暴斃”“鬧亂”

她正要叫人去問,就見幾個宮人倉皇跑來,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攝政王暴斃。”宮人倉皇撲跑進門,驚恐哭喊道:“夫人!外面人都說公子殺了攝政王,城中鬧起兵來了!”

阿蚌瞬間驚呆,幾乎尖叫:“什麽?!”

“公子——公子回來了!!”

一直不發一言的少女猛地站起來往外跑。

“夫人!”

“夫人——”

珠珠用力往外跑,她跑得太快,所有的宮人侍從都落在身後,她一個人跑到門口,扶著門檻喘氣,目光往前望,望見晨霞微曦、一線天色破開黑夜,如一層梵靜的聖光,披灑在不遠處拾階而上的青年身後。

珠珠停在那裏,看著他向自己走來。

走到門檻前,他終於停下腳步,擡起頭看向她。

他站在夜與晝的交界,皚皚玉曜,玉神秋骨,他眉心印著一顆正紅的“卐”,淺色的眸瞳,像神龕上那尊口吐佛偈的塑像,無喜無悲,垂眼俯望世人。

那雙眼瞳落在她身上,他靜靜望著她,昏光未褪,珠珠看不見他的目光和模樣,她只聽見,他輕輕地、低低喚她的聲音:

“蘇少君。”

蘇少君。

蘇少君。

他叫她蘇少君。

珠珠看著這靜如玉月的青年,忽然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