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不如父

陳陶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偷偷瞄了一眼身後的儒生。

當初墨家進駐太學的時候,浮丘伯幫了不少忙。

當趙綰帶著浮丘伯的書信來找到陳陶的時候,陳陶也不好拒絕,看在浮丘伯的面子上,就留下了這位儒生。這人他可是知道的,當初反對尚方最狠的就是這廝,也不知浮丘伯為什麽要讓他來尚方幫忙。

陳陶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沒有什麽壞脾氣,便主動說道:“你先去休息吧,可以先找個醫者看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

趙綰此刻的狀態並不是很好,他的臉多處都出現了燒傷的痕跡,作為一個家境優越的良家子,趙綰從不曾吃過苦,而來尚方還沒有多久,他整個人就已經被弄得遍體鱗傷,這不是陳陶故意折騰他,就是因為尚方諸多高危操作,在尚方,哪怕你什麽都不幹,就是站在那些爐火面前,都會被烤成如此模樣,臉上青紅交接,白白嫩嫩的肌膚變成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尚方的大多科技都需要用的火爐,例如他們最近在研發的新材料,合金等等。

在劉長的指導下,他們正在不斷的開發合金,想要造出更好的材料,用以發明。

趙綰只是作為一個學徒和幫手,這些時日裏就吃了不少的苦頭,不只是臉上有燒傷的痕跡,就連雙手,也是處處綻開,還有很多血泡。

可趙綰堅定的搖了搖頭,“您還不曾休息,我也不能休息。”

陳陶笑了起來,這廝別的不說,性子還是挺頑強的,一看就沒吃過什麽苦,居然還能忍受到現在。

陳陶很是幹脆的坐在了一旁,也不顧地面的肮臟,趙綰也就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趙綰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我從未想過這裏的差事會是這般的艱難,難怪很少有人願意在尚方做事……我只是跟著忙碌了幾天,雙手便是劇痛,連筆都拿不動了……我都想不明白……”

他伸出自己那雙處處傷痕的手,看了幾眼,方才又問道:“您是如何忍受的呢?”

陳陶很是老實的回答道:“戴手套。”

趙綰一愣,“什麽?”

陳陶從身上的包裹裏掏出了一雙手套,展示給了趙綰來看,“你看,這是陛下讓我們做的,還有其他不同的,有的可以避免燒傷,有的可以避免被割傷……還是很有用處的,我們都用這東西,所以能忍受……”

趙綰沉默了下來,內心極為復雜。

陳陶忍不住笑了起來,將手套丟給了他,“這手套就送給你了……你勿要怪我,這是你師祖的吩咐,要我使你吃點苦……”

趙綰看著手裏的手套,搖起了頭,“怎麽敢怪罪呢……這東西看起來簡單,卻能讓人少受很多的罪,這就是尚方的意義,師祖是賢人啊。”

陳陶忍不住的詢問道:“我不明白,我們這些年老老實實的在這裏做事,就算沒有達到陛下的預期,也算是完成了不少的事情,為什麽總是有人跟我們過不去呢?我們也不曾做出什麽危害別人的事情啊?就算是我,也總是能感受到別人莫名的敵意,黃老,儒家,農家,都是如此,你也是這般,我們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呢?”

趙綰頓時沉默了下來,他擡起頭來,看向了遠處。

這座府邸,是大漢最為神秘的府邸,沒有人知道,尚方的人在研究著什麽,又已經做到了什麽地步,很多東西是要保密的,因此參與了這些事情的匠人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這座龐大的府邸,不能與任何人說起自己的研究成果,而這裏的差事,又是那麽的勞累,這不是動手的事情,還是要動腦子的,趙綰覺得自己並不愚笨,可是很多時候,他也看不透這些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放眼望去,遠處都是些封閉的小內院,院落內發出各種各樣的響聲,路上能看到幾個匠人,低著頭,苦思冥想,仿佛因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眉眼之間滿是散不去的憂郁。

趙綰開口回答道:“是因為嫉妒。”

“啊???”

“尚方得到的賞賜太多,眾人皆封侯,這是百家都得不到的待遇,而如今墨家的諸多理念,是陛下親自整理出來的,都附和陛下的治國理念,如節葬,尚賢,兼愛,非攻等等……都已經被陛下所賦予了全新的意義,墨家原本是一個即將衰亡的學派,如今卻強勢的駕臨在諸多學派之上,論爵位,哪個學派能比得上墨家?諸派都是起起落落,而墨家卻因為尚方的緣故,注定了長遠不息……誰人不嫉恨呢?”

“苦讀了幾十年,卻發現一個大字都不會寫的匠人因為一個木頭組裝出來的東西就成為了侯,心裏就會產生嫉妒。”

“我大概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