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對朋友

韓信站在皇宮門前,懷裏抱著劉長,傲然的看向了城墻上方。

他看到城墻上那一張張驚懼的臉,顫抖著的手,已經上了弩矢。

韓信不由得咧起嘴來,冷風襲來,長袍發出列列響聲,他的身軀巍然不動,城墻的甲士們驚懼的打量著這頭猛獸,仿佛他的身軀遠比這城墻還要高大。

這一刻,韓信享受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長久以來,憋在心頭的怒火,不甘,暴躁,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甲士們從皇宮內沖鋒而出,密密麻麻的圍繞在他周圍的時候,他連眼都沒有眨一下。

甲士們分開,呂後快步走來,眼神先是放在了劉長的身上,又很快開始凝視起包裹著的劉長的英雄。

抑郁的,不甘的,憤怒的,暴躁,整日生活在抱怨與悲痛之中的楚王不見了。

他穿著普普通通的長袍,隨意的綁著頭發,眼神肆意的打量著面前的呂後,淮陰縣裏那個桀驁不馴,不拘禮節的年輕人回來了。

“沒用的小子,殺了個人,就吐成了這樣。”

韓信不屑的說道。

劉長微弱的睜開雙眼,“阿母~~”

呂後一愣,臉上的殺意薄弱了幾分,“他殺了誰?”

“殺了為我出謀劃策,準備造反的幫手。”

“哈哈哈~~”

呂後冷笑了起來,“淮陰侯倒是什麽都敢說,你哪裏來的勇氣呢?”

韓信大笑了起來,他將劉長輕輕放在地上,猛地一伸手,拽開了胸口的衣領,露出了心臟的位置,用力拍了拍這個位置,傲然的說道:“從這裏來的。”

呂後顫抖了起來,雙眼憤恨的盯著韓信,韓信絲毫不懼,亦是冷冷的盯著她。

這個樣子的韓信,呂後曾見過一次,在那時,他穿著盔甲,面對幾乎不可戰勝的敵人,臉上滿是桀驁,而那種陰影,任何人見過一面,都不會忘記,甲士們持著的矛都在微微顫抖,他們臉色蒼白,居然沒人敢擡起頭來與這位落魄的淮陰侯對視。

“殺。”

甲士們瞪大了雙眼,臉色變得猙獰起來,他們緩緩逼近韓信,一步一步的逼近,也沒有了往日裏的決斷。韓信一動不動,臉色都沒有半點變化。

“等等~~”

劉長鼓起勁,雙手撐著地,勉強坐起身來,“師父沒有謀反!他殺了教唆他造反的蒯徹!”

呂後眯著了雙眼,“是這樣嗎?”

“不是,蒯徹是被劉長殺死的,是我決定造反的。”

“師父!!!”

韓信鄙夷的看著地上的劉長,“我還沒有淪落到要靠你這樣的孺子的恩賜而活命的地步。”

“殺!”

“等等!!”

這一次,開口勸阻的並不是劉長,而是從馬車上跳下來的蕭何,蕭何氣喘籲籲的跳下馬車,衣冠不整,看得出,他大概是接到消息後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這裏的,面對這位老丞相,呂後不能不給面子,即使臉色不悅,也沒有訓斥。

“皇後殿下……”

蕭何快步走到了呂後的身邊,他終於不再是從前那樣的笑吟吟的表情了,他也有些慌亂,氣喘籲籲的看著呂後,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韓信,而韓信也在看他。

蕭何是朝中唯一敢跟韓信開玩笑的人,也是韓信唯一信任的朋友,就像劉邦信任燕王那樣。

韓信能有今天,是因為蕭何,早年的韓信,不被任何人看得起,在他的家鄉,他聲名狼藉,家徒四壁,性格狂妄,不拘禮法,若說陳平是被人看不起,那韓信就是被各自侮辱,胯下之辱也不能改變他的性格,他照樣還是從前的樣子。

劉邦入蜀,韓信離楚向漢,可依舊沒有人看得起他,盡管夏侯嬰發現了這個人不同尋常,將他舉薦給了劉邦,可連劉邦也沒有覺得他有什麽不同之處。

後來,蕭何與韓信交談,在言語之中,發現了這個人有驚天之才能。後來,劉邦率軍出征,一路上跑了十幾個將領。忽然有人過來告訴劉邦:說蕭何也跑了。

劉邦差點崩潰,又生氣又委屈。忽然,蕭何又自己回來了。

劉邦就生氣的問他,“你既然跑了,為什麽又回來呢?”

蕭何告訴他:“臣並沒有逃走,只是去追一個逃走的人。”

“誰?”

“韓信。”

劉邦卻不聽蕭何的解釋,他反問,“逃走的將軍有十幾個,你都不追,卻說你去追一個韓信,誰信啊?”

蕭何便將韓信叫來,對劉邦說:“那些軍官綁起來也不如一個韓信,普天之下,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的將軍了!”

然後,劉邦就將韓信拜為將軍,韓信正式開始了自己離譜的軍事生涯,一個猛跳便在華夏戰爭史裏留下了一個頂級天花板。留給後來人仰慕,大多數人只能仰望,只有少數之中的少數,才能觸碰到這個天花板,在整個冷兵器時代,都沒有人敢說自己跳過了這個天花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