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皇宮長廊上安靜極了。
兩側的九龍銜珠壁,被一路太監宮女抓著的燈籠照過去,明明暗暗的,竟顯得有些陰森可怕。
蕭懷舟提著長袍往裏走,路上還是忍不住開口:“太宸殿是誰在裏面?”
太宸殿就是群臣上朝的大殿。
“奴婢不知。”
“奴才不知。”
太監宮女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卻被蕭四公子弄得神情緊張。
抓著燈籠的時候忍不住搖晃起來,放在墻上的雙龍影壁越發張牙舞爪。
蕭懷舟揉了揉自己的腦殼,擺擺手讓他們不要回答了。
既然沒人知道,他就親自進去看一看。
或許是父皇身體好了?
從那下馬車的地方走到太宸殿大概需要半裏路。
蕭懷舟身體剛剛痊愈一點,走這麽一點路還是有點吃力。
尤其是爬台階的時候,停下來喘了好幾聲才繼續往上走。
最後他是從左側繞進大殿的。
大殿正中央有八根頂天的金絲楠木柱子,大殿頂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連燭台底下都是鳳凰銜著燈托,上面墜著永遠燒不盡的酥油燈。
只要燈油下了一半,便會有宮女上來填滿,這樣就昭示著像王權一樣,永遠都燃燒不盡。
蕭懷舟踩在大殿黑色花崗巖磚上,只覺得周遭寒氣逼人。
他很少進入這個大殿,因為他從來都不上朝,也不參與國家大事,所以根本就不會過來。
如今難得走進來,對大殿四處的擺設都不算熟悉,加上燈沒有全部都點燃,四周明明暗暗的看不真切。
蕭懷舟站到大殿中央,仰頭看去。
發現在龍椅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人。
那人身上披著金色龍袍,五爪金龍的絲線每一個針腳都繡得十分精密,在燭光的映襯之下閃閃發光。
可那人身上的龍袍卻沒有好好穿。
一般身上所穿的龍袍之下,還會整整齊齊穿上三件裏衣,再在外面圍上束帶,掛上玉滌,一絲不苟。
可那人卻好像只是將一件龍袍很隨意的披在身上,連盤扣都沒有系上,就這麽松松垮垮掛在肩膀上,一點兒也不尊重龍袍的樣子。
更別說玉冠了,完全沒帶。
蕭懷舟察覺到了不一般。
可是他和坐椅子上的人隔著太遠了,加上燈光灰暗,他根本看不真切。
那人身形和太子有幾分相似,更讓人難以分辨。
蕭懷舟悄悄從寬大的袖口裏拿出精巧的弓弩,輕輕搭在手指尖上。
若有異動,他一下就能取走那人性命。
“許久不見,老四就是這樣歡迎我的?”
龍椅之上的人嘆了一口氣,終於開口。
這一聲音落下,蕭懷舟只覺得遍體生寒。
一股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帶著渾身的汗毛全都一寸一寸炸開。
連搭在弩箭上的指尖都忍不住顫抖。
“蕭,長,翊。”
蕭懷舟一字一句清晰吐出。
唇齒之間卻是止不住的牙齒打顫。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除了那已經被自己趕出王都如喪家之犬四處逃亡的蕭長翊,還能有誰?
他不是在害怕自己現在孤身面對蕭長翊的情況。
大不了他和蕭長翊拼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誰都不欠誰,誰也不會受制於誰?
他害怕的是,蕭長翊人在這裏,慵懶的坐在龍椅上。
那外面被故裏祁準備圍剿的人又是誰?
故裏祁會不會有危險?
想到這裏,蕭懷舟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故裏祁不能死。
故裏祁若是出事了,他自己也不能獨活。
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蕭長翊在自己面前活到最後吧。
與其說,蕭懷舟在擔心自己的性命。
他更擔心的卻是他這邊還沒有來得及和蕭長翊同歸於盡,故裏祁偷襲的時候卻中了埋伏。
同心蠱發作,他就再也沒有和蕭長翊玉石俱焚的能力。
蕭懷舟捏緊了袖中弓弩,這一次他不準備再等蕭長翊說一堆廢話。
他要直接取了蕭長翊的狗命。
“我勸老四你不要輕舉妄動,我既然有本事坐在這龍椅之上,你不如猜猜你最敬愛的太子哥哥此時身在哪裏?”
蕭懷舟正準備扣動扳機的手停滯在半空中。
弓弩在他手中顫抖不已,他聽到這句卻不敢扣下去。
他手中的弓弩是最精致的弓弩,當初由十五個工匠一同研制出來,可於百步之內殺人於無形。
一旦弩箭射出,以蕭長翊的反應能力絕對不可能躲得過。
明明可以一箭解決了蕭長翊,可到此時,蕭懷舟卻停了手。
“你膽敢動他!”
蕭懷舟自己都能聽出自己這幾個字咬牙切齒。
是他疏忽了。
他就說哪裏覺得不對。
他們都以為蕭長翊早就逃出了王都城,為了活命很可能在半途顛沛流離。
可他們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蕭長翊也許根本就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