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共5更】

謝春山的馬車只行到半路,就被人攔了下來。

一劍如流光輪轉,幹凈利索斬斷了馬背上的韁繩。

馬車輪子左右晃了一晃,兩匹馬四散奔逃,連車夫也嚇得屁滾尿流,只留下一個孤零零的馬車在蒼梧大道上。

這時候謝春山的車還沒有出城。

感覺到車身的震動,謝春山閉目不語。

他知道來人是誰,是他那位師弟謝長行。

果然不消片刻,謝長行掀了簾子就進來,只不過在對上謝春山眉眼的時候,收了手中長劍,劍尖朝下。

沖著謝春山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

“師兄。”

謝春山沒動,只是微微一擡眼。

“所為何事?”

這下輪到謝長行疑惑了,他收了手中的長劍,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師兄還不跟我回歸雲仙府嗎?”

“那個凡人隨隨便便就用一輛馬車把你給打發了,這等薄情寡義之徒,我待會兒就去替師兄殺了他。”

謝長行是個心直口快的,最見不得這種事情。

明明上一次來瞧師兄的時候,還能看見師兄左邊肩膀上清晰可見的牙印。

那個叫蕭四公子的狗玩意兒,一定是輕薄了他的師兄,然後又將人狠心拋棄。

這等狼心狗肺之徒,還留在這世間做什麽?

謝長行手中長劍蠢蠢欲動。

感應到“嗡鳴聲”,謝春山低下頭,淡淡掃了一眼那把長劍。

是歸雲仙府的仙劍,劍鋒淩厲,還帶著不可小覷的劍靈。

若是在城外可使用法術,此劍可一劍劈山,生靈塗炭。

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長劍。

剛才還在謝長行手中肆意嗡鳴的長劍,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像一只霜打的鵪鶉一般縮著腦袋,一動不動在裝死。

剛才生的打抱不平的心思也都銷聲匿跡了。

謝長行朝自己的劍啐了一句:“沒出息的東西。”

然後便是擡頭看謝春山。

“師兄,跟我回歸雲仙府吧。我不造殺孽便是。”

“我們到了哪裏?”

謝春山語氣很淡。

“蒼梧大道,再往前走一公裏便出城了,喏,那裏就是北城墻。”

馬車上厚厚的擋風簾被謝長行用劍挑開。

一片煙雨蒙蒙之色,撞入謝春山的眼底。

而隔著重重煙雨,他擡眼看見了朱紅色的王都城門。

他好像曾經來過這裏。

可是卻沒有絲毫關於這些的記憶。

剛才摸在琴弦血跡上的回憶紛沓而來。

烈烈火光之下,白衣少年身上沾滿血跡,卻還是執拗地舉著弓箭做最後的反抗。

這一幕太過於震撼,以至於在城內叛軍沖出來的時候,謝春山不可抑制地感受到從胸口最深處傳來的鈍痛感。

每一道在白衣少年身上留下的傷口,都好像一根根帶刺的荊棘紮進謝春山的心中。

再被人拔出,帶著鮮血淋漓的骨肉,一滴一滴。

滴進回憶的最深處。

“等到出了城呀,師兄你也不要去什麽三清宗,聽我的,回去跟師父認個錯,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你還是咱們的歸雲仙府大師兄,師父可以廢了你的靈府,也一定能幫你接上。”

謝長行說這句話的時候輕描淡寫。

然後扭頭撇到謝春山臉上閃過的一絲痛苦之色。

但謝春山很快將這縷神色收起來,似乎對被自家師父生挖靈府這件事,早已淡去。

謝長行吐了吐舌頭,自知不該提這茬子。

但他自己心中對師父倒沒有多少怨懟。

畢竟整個歸雲仙府,都不認為師父真的會眼睜睜的看著大師兄死。

那可是大師兄啊。

那是他們整個歸雲仙府寄予厚望的天才。

是千百年來這人間唯一可以飛升的希望。

師父曾經說過,大師兄的道心堅韌無比,只需得證無情道,便可不日飛升。

大道無情,唯有道心堅韌,方可證道。

這樣一個不世奇才,一旦證道,便是他們歸雲仙府的榮耀。

千秋萬載的榮耀。

謝春山並沒有回應去歸雲仙府的話。

而是撫摸著手中的琴弦,幽幽問了一句。

“若前世欠下因果,是否應該了結?”

“前世因果?前世因果不是已經全都了了嗎?師兄你忘了?那場洪水……”

謝長行一提到那場洪水,就猛然擡頭,小心翼翼地盯著謝春山的臉色。

整個歸雲仙府都知道,那場洪水一直是謝春山不能觸及的禁忌。

也是謝春山靈府破碎的緣由。

可這一次謝春山似乎並沒有把心神放在那場洪水上。

他眉眼淺淡,目光落在琴弦之上,久久不願離去。

謝長行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相信自己的接了話茬子道:“師兄是有什麽未了的因果?若是因果未了的話,確實會影響大道飛升,師兄欠了什麽因果?”

“若有人因你而死,該如何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