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蕭懷舟磨磨唧唧往外走。

他是真的不太想進宮,他對什麽東夷世子沒有一點兒興趣。

正琢磨著應該要用什麽生病的理由搪塞過去,一擡眼卻看見站在廊下的‘宮裏來的人’,竟是二哥蕭長翊。

屋檐上的雪壓得多了,逐漸從瓦片上掉落,在他與蕭長翊之間形成一道‘雪簾’,讓他沒有能看清蕭長翊最開始的表情。

雪落之後,蕭長翊帶著標志性的假笑,一臉‘寵溺’。

“母後怕你身子弱進宮路上受累,特意命我來接你。”

未能趁著‘雪簾’的時候翻個白眼,蕭懷舟內心直道可惜。

“怎麽會受累呢,眾所周知,我的馬車可是最豪華的。”

蕭懷舟斂去不耐,換了副笑臉:“二哥莫不是想要蹭我的車架?”

蕭懷舟嬉皮笑臉慣了,講話任性妄為,蕭長翊對這話也不以為然,並不會認為在針對誰。

“老四你身體太弱,自然得配上最好的,借二哥蹭一蹭車架也不是什麽大事。”

分明是想借他的光去宴會上搏一搏東夷世子,到被蕭長翊說出幾分兄友弟恭的氣氛來。

蕭懷舟將手往袖子裏揣了揣,現在還不到跟蕭長翊撕破臉的時候,兄友弟恭這場戲還得繼續演下去。

他羽翼未豐,若跟蕭長翊對立了,到時候忙的焦頭爛額的是太子蕭懷柔。

得不償失。

蕭懷舟安安靜靜一路跟著蕭長翊走過檐廊,一點兒猶豫也沒有。

倒是蕭長翊先沉不住氣了,率先停住腳步轉過頭來:“聽聞老四你帶了個道君回府裏,不需要安置一下再去嗎?”

“二哥來校場之前不是已經瞧見了嗎?”

蕭懷舟不以為意,見到他停也沒有跟著停,反倒是擦身而過將蕭長翊丟在原地,自顧自上了自己的‘豪華’馬車。

門口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幹凈,只留下濕漉漉的青石板。

蕭長翊黑色長靴踏水而過,跟著掀簾進去,語氣有些玩味:“這名頭你可不能掛我身上,我來時可沒瞧見,免得有人說我見死不救。”

蕭懷舟只以冷嗤一聲作為答案。

他紈絝不羈慣了,喜怒無常是眾人給他貼的標簽,所以對蕭長翊什麽態度,蕭長翊都不會在意。

全天下都知道他蕭懷舟心裏只在乎一個太子,畢竟他與太子才是一母同胞,命運相系。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皇宮行去。

蕭懷舟想到上一世自己的愚蠢,更加不想開口。

還是蕭長翊繼續道:“你隨便撿個什麽回去也不會有人管你,不過一會兒是晚宴,你今天拿了頭籌是要與東夷世子喝杯酒的,別到時候讓我們那位尊貴的世子知道你往府裏帶人,他呀,東夷就這麽一個世子,脾氣大的很。”

軟刀子帶刺,結結實實遞給了蕭懷舟。

他上輩子可沒發現這位二哥慣會拿捏人心。

一來點出了已經默認他蕭懷舟要與東夷世子聯姻的事情,二來又強調這位世子脾氣如何不可一世。

在一個紈絝面前誇贊另一個紈絝,可不就是在挑事嗎?

以他前世的脾氣,定然是不會服氣這位東夷世子,然後在宴席上鬧出一個不快來毀了這門聯姻,接下來蕭長翊再上門說幾句好的,將世子收入囊中……

一把好算計。

“來我大雍的地盤,誰還慣著他的脾氣。”他順著話說,準備待會兒在宴席上再給蕭長翊回過去一刀。

此時嘛,順他的意,免得蕭長翊啰裏八嗦遊說個沒完。

聒噪。

馬車雖然很寬敞,但是旁邊坐著個有著八百個心眼子的人,蕭懷舟怎麽都覺得有些悶熱。

他掀開車簾透透氣,一路都是白雪蜿蜒在房頂之上,蒼蒼茫茫,幹凈剔透。

像極了那個人。

雖然是高山冰晶,可是幹凈地純粹,愛恨簡單。

厭惡你便是厭惡你,不會給你一點兒好臉色,連你死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這樣算來,謝春山雖然冷漠,卻比蕭長翊讓人順眼地多。

“瑞雪兆豐年啊,看來明年是個好時節。”

蕭長翊冷不丁提了一嘴,意味深長。

窗外雪粒子順著風飄進來,融化成一滴雨落在蕭懷舟眉心。

瞬間清冷的感覺襲擊了他的感官。

瑞雪兆豐年……

他好像記得,來年並非豐年,還出了一件天大的事……

嗤,蕭長翊果然有八百個心眼。

他們的車子距離皇宮並不是很遠,等馬車在宮門前停駐的時候,裏面絲竹晚宴之聲才剛剛響起。

一路被宮人舉紅燈籠引入大殿,蕭懷舟這才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了前世未曾謀面的東夷世子——故裏祁。

他只擡頭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位東夷世子與傳言十分符合,確實驕縱任性。

比如此時此刻,這位世子正一腳踩在陳閣老的桌案上,提著酒壺灌陳閣老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