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撿白骨開路出墳場,嚴老太刻薄講貪腐

枯藤,老樹、昏鴉。

並沒有什麽小橋流水人家。

只是“枯藤老樹昏鴉”的無限循環景色,偶爾還有老鼠、骨架和磷火。

窮人家的墳埋的淺, 屍體被野狗刨了出來, 撕扯的到處都是,風吹日曬,化為累累白骨。

此情此景,陸善柔不禁裹緊了身上的灰鼠皮長襖, 覺得瘆得慌。

本是出門遛狗,卻被狗帶到溝裏去了。陸善柔說道:“我要你們駕車到朝陽門外的三裏屯竇家村,你們怎麽把馬車趕到了墳場, 還是個亂葬崗。”

麥穗用馬鞭指著陶朱, “我趕車,他看圖指路。”不關我事。

陶朱恨不得把地圖挫骨揚灰, “這什麽破地圖,都怪它。”

陸善柔扯過地圖, “你這是從鬼市地攤上買的什麽家傳古地圖吧?被人騙了,就是找了張老羊皮, 隨便畫的, 然後熏黃了做舊, 專門騙你這種人傻錢多的人。”

陶朱懊惱道:“哼, 等我抓住他, 非誅他九族不可。”

麥穗問:“現在怎麽辦?我已經駕車轉了一圈,回到原點, 鬼打墻似的。”

陸善柔環顧四周一個個土饅頭, 有種四面楚歌之感, 說道:“陶朱蹲下, 借你的脊背一用。”

陶朱乖乖蹲下。

陸善柔將羊皮假地圖放在陶朱的脊背上,然後踩著他的背,爬到了馬車車頂之上,這裏的視野就開闊許多了。

“東南角有一方屋檐探出來,我們就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陸善柔在車頂指引方向,麥穗駕車前進,沒走幾步,停住了,麥穗說道:“前方有骸骨,車輪碾壓過去不太好。”

陸善柔說道:“陶朱下去把骨頭挪開。”

陶朱是反抗的,“我?我不行的,我怕骨頭。”

陸善柔說道:“路是你帶錯的,你不撿誰撿?再不肯動,我和麥穗駕車走,你就在這裏待著吧,我看這個地方,晚上一定很熱鬧。”

陶朱不情不願的下車,陸善柔扔給他一副魚鰾做的手套,“戴上再撿。”

陶朱踏上了此生最難忘的一段路,他在前頭開路,馬車緩緩前進。

陶朱說道:“朝廷年年都報大豐收,國泰民安,可見都是謊言,離京城這麽近就有一大片亂葬崗,若不是窮到一副薄皮棺材都買不起,誰願意暴屍荒野啊。”

陸善柔說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你就當只是詩人發的牢騷而已嗎?”

陶朱撿人骨撿到快崩潰了,“興也罵,亡也罵,反正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罵,指指點點的,當昏君和當明君有什麽區別?我將來還不如當個昏君呢!”

這個太子骨骼清奇非俗流,想法非比尋常。

陸善柔說道:“得了吧,你這個人不會成為一個純粹的昏君,也不是太可能是明君,你就像一鍋蒸夾生了的米飯,就是夾生飯,生不了,也熟不了。”

陶朱聽了,居然不生氣,還沾沾自喜,就像聽到了什麽誇獎的話語,“沒錯,我就是我,獨一無二,不當昏君也不當明君,就做我自己,想幹嘛就幹嘛。都當了皇帝,還不能隨心所欲一回?反正怎麽做都會有人罵。”

陸善柔就當他是小孩子的氣話,沒當回事。沒想到陶朱將來就秉承著這個奇葩的想法,當了十六年的不好不壞皇帝。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一行人三人終於擺脫了墳場怪圈的圍困,突圍了。

陸善柔遠遠看到的屋檐一角,是個土地廟,雖說她是信碧霞元君的……但是土地廟指引了方向,她就下車拜了拜。

還跟土地廟的廟祝打聽了三裏屯竇家村的方向。

廟祝說道:“哦,離這裏不遠了,穿過那個墳場就是。”

三人已經崩潰:我們就是從那裏來的啊!

陸善柔給了廟祝二兩銀子,“麻煩您在前面帶個路。”

路上,陸善柔和廟祝攀談著,“……竇家村的嚴家,您熟不熟?”

廟祝得了錢,知無不言,說道:“怎麽不熟?嚴家以前是通政司的大官,在三裏屯有五十多畝地呢,他們的管家來收租子,哎喲,穿得是綢,喝得是油。雖是個奴,但村裏的裏長見他都點頭哈腰的。”

“就是太貪了,丟了官,抄了家,不過祭田和祭屋是免於抄沒的,他們家搬到鄉下,還是有錢的地主,雇著佃農耕地,這日子還是比咱們普通老百姓好過不少。有錢讀書進學,下一代若是科舉爭氣,還是有望恢復往日榮光。”

同樣的境況,苟推官在信中說嚴家好像很慘的樣子,“只是守著祭屋祭田”過活。

但是廟祝就很羨慕,覺得嚴家生活富足,復興有望。

落地的鳳凰再落魄,也混得比雞強。

可見一百雙眼睛,就有一百個世界。

言談間,穿過了墳場,入目處地勢平坦,全是良田,正在深耕。

雖叫做竇家村,但是沒有一戶姓竇。因這裏都是大明遷都時,從全國各地遷徙過來的移民,什麽姓氏都有,都就是“竇”的諧音,所以叫做竇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