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千戶硬抗大閣老,俏寡婦驗屍溫柔鄉

◎魏崔城剛跨進去,旁邊立馬有守衛將門關嚴實了。裏面好冷!魏崔城只覺得寒毛倒豎,如同身在冰窟。這……◎

魏崔城剛跨進去,旁邊立馬有守衛將門關嚴實了。

裏面好冷!魏崔城只覺得寒毛倒豎,如同身在冰窟。

這是個奢靡的房間,雕梁畫棟,掛著水晶珠簾,窗戶是一頁頁打磨成半透明狀的貝殼鑲嵌在窗格裏而成,可以聽見冷雨敲在貝殼上的悶響,就像有無數只鬼手在拍打窗戶。

屋裏擺著數個木箱,裏頭堆砌著一座座冰山,在一盞盞牛角燈的映照下,冰山發出璀璨的寒光,像龍王的水晶宮,夏夜如寒冬。

臨窗的羅漢榻上,坐著一個拄拐的老者,正是內閣五巨頭之一的李閣老,李東陽。

李東陽是內閣最傳奇的大學士,他是個神童,三歲時就以書法出名,五歲時就進宮給代宗皇帝講授《尚書》,皇帝高興不已,甚至抱著他,讓李東陽坐在自己的膝蓋上聽朝。

十八歲就中了進士,成為二甲第一傳臚,授翰林院庶吉士,是天下讀書人心中夢幻般的開局。

李東陽官運亨通,年僅五十一歲就成了禮部尚書,並入了文淵閣,成為內閣大學士、太子少保,教導太子讀書。

這樣的才華和官運,就連話本小說也不敢這麽寫!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事,每個人都有缺憾,李東陽在子嗣上很是艱難,好容易有個兒子活到成年,卻沉迷酒色,還沒生下孫輩、綿延子嗣就死了。

對李東陽而言,獨子生前不爭氣,留戀煙花巷,死的淒慘又窩囊,他如何不痛?不悲?不怒?

暴風雨夜,李東陽無語問蒼天:老天爺啊,你對我有多麽慷慨,就有多麽殘忍!

每次大朝會上都有六頭大象當儀仗,魏崔城無數次守著大象們,看著文武百官從身邊經過,所以他認識李東陽,只不過以前李閣老只是鬢發斑白,今晚再見,已然須發皆白了。

是什麽讓堂堂內閣大學士一夜白頭?

魏崔城滿腹疑惑,先上前行禮:“卑職錦衣衛訓象所魏崔城,拜見李大學士。”

“坐。”李東陽指著旁邊的交椅,“牟指揮使日理萬機,為皇上分憂,還要抽空關心我的家事,真是辛苦。”

魏崔城聽得雲裏霧裏,不曉得李閣老是什麽意思:你把一個小寡婦和一個小姑娘抓到這煙花巷裏,還倒打一靶說我多管閑事?

魏崔城自持有幹爹牟斌撐腰,他沒有聽命坐下,直愣愣的站著說道:“卑職的兩位鄰居,陶朱姑娘與陸宜人不知如何得罪了李大學士?國有國法,豈能在這煙花之地私設公堂?”

剛才審問的是畏罪潛逃的官妓,那裏來的五品誥命夫人?李閣老聽了,簡直比魏崔城還懵。

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大人,兩個嫌犯帶到,她們自稱清白,有一個還是陸青天的小女兒陸宜人,說家中有戶貼為證,要面見大人。”

兩路冤家終於在溫柔鄉裏重聚了。

魏崔城眼裏的陸善柔一行三人活脫脫就是西遊記裏歷險的師徒:陶朱布巾裹頭,臉腫得像豬頭,豬八戒;劉秀蓬頭丐面,蜷曲著十個紅腫的手指頭,像豬八戒手裏的釘耙;唯有陸善柔依然衣著整齊,慈眉善目,波瀾不驚,像唐僧。

陸善柔看到魏崔城在此,先是驚訝,而後驚喜:果然釣了一條大魚啊!只是見了兩面,他就為了我追蹤到了這裏,都敢和李閣老據理力爭。

“……事情就是這樣。”劉秀舉著紅腫的手指頭發誓,“若有半句假話,就讓我天打五雷轟,千世萬世皆為娼妓!”

劉秀發完毒誓,陸善柔說道:“李閣老,我是陸青天的小女兒,少時淘氣,經常女扮男裝,充當書童跟著父親奔赴各個兇案現場,耳濡目染,學得一些斷案的本事,可否容我詳查令郎之死?”

時間幾乎能消磨一切,十四年過去了,陸青天的威名有所沉寂,但是從去年開始,三卷《陸公案》陸續在市井裏銷售火爆,陸青天又重新成為京城老百姓茶余飯後的主角,且越傳越神,李閣老當然知曉。

李閣老有如今的地位,早就喜怒不形於色了,對於陸善柔的請求,他的表情都無任何變化。

此時魏崔城又是忐忑,又是莫名興奮:我要親歷比話本小說裏還離奇的兇案了!

見李閣老遲遲沒有回應,魏崔城在一旁幫腔,說道:“令郎死在這裏,閣老一直沒有報官,想必不想聲張此事。殺人償命,若真是劉秀所為,一命償一命,錦衣衛絕不過問。可是,若放過真兇,李閣老甘心嗎?”

獨子當然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否則,李閣老早就弄死劉秀,根本就不會嚴刑拷問劉秀,還在她昏厥之後停手了。

在學問和官場上,李閣老是個天才,但在獨子之死的案子上,他只是個悲痛的父親。再加上一旁還有錦衣衛的人監視,錦衣衛是皇帝耳目,這裏不是閣老的一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