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忠貞氣節,士人代表秦檜

“父親!大事不好了!”

韓錦孫三步並作兩步,奔入花園內,就見自己的父親韓嘉彥,正在和大伯韓忠彥一起垂釣。

身為韓琦長子,前朝宰相,韓忠彥已經年近七十,老態盡顯,如今頤養天年,倒也悠然自得。

韓嘉彥才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精力旺盛之時,李格非已經準備卸任禮部尚書,他這位侍郎一旦進位,就是官居一品,再加上相州韓氏在新朝第一屆科舉,一下出了九名的進士,在士林中威望頓時推到最高。

兩朝貴胄,歷經改朝換代屹立不倒,這就有世家的風範了,韓氏子弟的家門檻,近來都快被爭相往來之人踏破了。

韓嘉彥身為韓琦的第六子,早年娶了神宗的公主,仕途已絕,誰想到峰回路轉,竟能在新朝身居高位,對於家族能在自己的領導下壯大,更是暢然不已,眼見兒子沖進來,冷哼一聲:“慌什麽,平日裏的養氣功夫哪裏去了?”

韓忠彥氣質和藹,就如一位尋常的老學究,見了弟弟官威日盛的作派,灰白的眉毛輕輕顫了顫,卻沒有說什麽,只是安靜地繼續垂釣。

韓錦孫被這麽一呵斥,步伐慢了下來,來到面前,一板一眼地拱手行禮:“父親!”

韓嘉彥問道:“可是相州族內有急事?”

韓錦孫道:“並非相州,是京中族人生事……”

韓嘉彥冷哼一聲,有意培養這個長子:“你如今也是京官,更要入鴻臚寺,遇見一點小亂,就這般姿態,他日如何服眾?”

燕王建制時,尚且是燕雲、河北、河南、山東,雖為精華的中原之地,但單論國土面積,也只有趙宋的四分之一,人口不過兩千萬。

現在南北統一,國境與人口陡升,原本中樞的官員,開始進一步細分,九寺的開設也令中央職權更加完善。

韓錦孫道:“父親,正因為六部九寺齊備,禦史台才會引發這麽大的風波……”

韓嘉彥流露出幾分不滿:“不是已經定下公孫尚書了麽?”

按理來說,禮部都是前朝士大夫任職,禦史更該是標準的清流之士,公孫昭連個進士都不是,憑什麽為長?

那蔡京獻《監紀九款》,真要那般改制,禦史有多難當?分明是維護宰相大權,心懷叵測!

這基本是士大夫的共識,韓氏對外沒有明確表明態度,但在家中,韓嘉彥還是表達出了類似的態度。

韓錦孫趕忙道:“父親,任伯雨之子去了晁府,大放厥詞,恐惹大禍!”

晁府是蘇門後四學士晁補之的府邸,想到那巨野晁氏,曾經也是能和相州韓氏別一別苗頭的大士族,如今不知道被甩到哪裏去了,韓嘉彥冷笑著糾正道:“晁家而已,他現在沒資格稱府!”

這位禮部侍郎的思維倒是跳躍,突然又問道:“那等雜事你毋須關注,各地僧侶考選負責得如何了?道佛之事歸屬鴻臚寺掌管,正是你的職責,接下來為釋門開脫的地方士紳,不要手下容情!”

燕廷重立的九寺九卿,名字不變,但職權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比如鴻臚寺就主要負責道教佛教的宗教事宜,近來各地對寺院的整頓,接下來就會由六部轉交給鴻臚寺處理。

韓琦對佛門素無好感,相州韓氏是標準的學閥,與佛門糾葛不深,既然新政對佛門動手,族中又有這麽多新朝進士,自然要趁機建功,讓接下來身居要位變得名副其實!

韓錦孫見這位老神在在,扯東扯西,都要急瘋了,高聲道:“父親,任伯雨之子在晁府胡言亂語,如今都傳出去了,他盼著公孫尚書陷於遼東,再也回不來啊!”

韓嘉彥猛然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了什麽?”

韓錦孫嘴唇顫了顫,聲音又瞬間壓低:“此人禱告上蒼,盼公孫尚書戰死遼東,不得歸境!”

韓嘉彥手裏的魚竿直接墜入池中,整個人幾乎躍起:“瘋了!瘋了!這等話也敢說出口?這是‘詛軍事’的大罪啊!”

古人迷信,許多統治者乃至將領出征時,都要蔔卦以窺吉兇,歷史上宋徽宗因為皇宮著火,就認為前方戰事不吉利,想要急招西軍回歸,是童貫頂住壓力,使得一戰大勝,貢獻了高光時刻。

可想而知,如果反著來會是何等重罪!

現在前方燕軍在和金人大戰,公孫昭也是位於一線的指揮者之一,後方的士人居然詛咒他死在遼東,這是何等嚴重的政治事件!

“蠢物!蠢物!任伯雨一生清廉,素有美名,怎的生出這麽個蠢物出來!”

韓嘉彥破口大罵,心底深處其實倒也能理解。

對於今朝身居高位的三位功臣,高俅、丁潤、公孫昭,士大夫實在看不過眼。

倒不是出身低微,開國功臣有許多出身貧寒之輩,並不稀奇,主要是這三位都是前朝舊臣,並且榮登通緝榜單,而且或多或少是士大夫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