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重民本,崇正義,鬥惡霸,治豪強!

“快!一定要趕在賊軍抵達之前,把稅銀運出去,送入京師!”

“這是我河北最後的貢獻了!”

在真定府知府陶邈的厲聲催促下,一群打扮成鏢師的西軍將士,押送著車隊,匆匆上路了。

這是近來河北西路收上的賦稅,但不是今年的,而是明年的“預借”,也就是提前把明年的稅給收上來了。

標準的寅吃卯糧,寅年吃了卯年的糧食。

這種只顧眼下,不管將來的短視行為,後面的朝代常有發生,但宋朝並不多見。

不是政府寬宏,而是百姓的賦稅已經到了極致,畢竟朱熹都有言,“古者刻剝之法,本朝皆備”,又有官員晁說之的抱怨“宋賦、役幾十倍於漢”“宋二稅之數,視唐增至七倍”……

之所以倍數這麽多,前面有所解釋,募兵制使得徭役的免除,是一大原因,但就算把徭役的份額算上,北宋賦重也是“眾口一詞,少有異議”,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預借”,那就不是可持續性的涸澤而漁,是直接殺魚,完全要逼人死了。

但現在真定府作為河北西路的治所,下達這樣的命令,恰恰是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河北接下來,恐怕就不再屬於趙宋了。

那既然成了敵人的地盤,還不趕緊將賦稅盡可能地預借,送往江南金陵,更待何時?

知府陶邈目送著隊伍離開,舒了一口氣,撫了撫長須,邁著慷慨就義的步伐,往城樓走去。

隨著燕雲占據的時間越來越長,遼國遲遲沒有南下寇關,居然就放任最富饒的南京道失去,天下也漸漸明白了兩個道理。

第一,遼國絕對不像以前那麽強大了,甚至變得外強中幹,自顧不暇。

第二,鄉軍真的強橫,他們能光復燕雲,絕不是在兩國主力交戰的情況下趁虛而入,撈取的便宜,而是真的有那份能耐。

其實這點早該看出來,只是許多人下意識地不願意相信和承認罷了……

既如此,陶邈也不抱僥幸了。

憑借他和城內的區區這點西軍,是不可能守住城池的。

他這位真定知府所求的,就是吸引火力,讓運送稅銀的隊伍安全逃離鄉兵的追捕,等到對方反應過來,已經悔之晚矣。

“老夫為國盡忠,當名留青史!”

陶邈兩袖飄飄,能臣風度,腦海中已經開始浮現,史冊裏會如何記載自己這位寧死不屈的忠義之臣,而如果不死於戰亂之中,被鄉軍所擒,行刑之時,他一定要對行刑者曰:“容我面南而死!”

如此面南拜下,接受刑戮,謚號也該是“忠壯”吧……

這份置生死於度外的泰然,讓迎上來的將士露出幾分敬佩,直到本該遠離的士兵,鮮血淋漓地回到面前悲呼時,才蕩然無存:“鄉軍已經殺到城外,將四方團團圍了,我等想要沖出,還是被騎兵追上,稅銀全部被奪!”

陶邈臉色慘變,長長嘆息:“老夫有負朝廷啊,然我真定府絕不會為賊軍輕易所奪!諸位且聽好,便是殺一個賊人,我等也是為國盡忠,若能守數日,更能重重挫敵銳氣,讓各地看看,我大宋國祚綿長,江山社稷絕不會被林賊所動!”

“噢!噢——”

四周傳來還算整齊的呼應聲,守軍動靜不大,主要是折可適和種師道留在真定府的數百西軍,開始趁機鼓舞士氣。

“你們誰都殺不了,更是不可能阻擋我鄉軍半步,負隅頑抗只會自取滅亡!”

可這份戰前動員的呼聲剛剛落下,一道淩厲的聲音隨之響起,一隊人直接出現在不遠處。

雖然人數只有百人,但看著對方披堅執銳,軍容整肅的精銳模樣,西軍已經露出濃濃的忌憚,陶邈則咬牙切齒:“鄉軍果然是狼子野心,早早就派人潛入我真定府了麽?賊子,報上名來!”

為首之人沉聲道:“真定府人士!孟康!”

孟康由於擅長打造船只,如今已經成為了水師的要員,一直在滄州造船廠打造水師,自從那時目睹遼軍攻陷真定府來,尚且是首次回歸。

這一看不禁大為震撼,以前真定府雖然不及大名府繁華,卻也是一路的治所,如今卻變成了這麽凋敝的模樣,他的聲音裏透出悲傷:“昏君逃亡金陵,狗官嚴苛稅賦,你們心中可曾為百姓想一想?怕是一絲一毫都沒有!趙宋國祚綿長?我呸!趙宋不亡,天理不容!”

說到這裏,孟康又轉向那些守軍,高喝道:“鄉親們,這狗官根本不顧及大夥兒的命,你們反倒為他賣命,有這樣的道理麽!”

聽得那熟悉的鄉音,無比悲憤的聲音,本地的守軍面面相覷,握住武器的手頓時松了:“是這個理……是這個理啊……”

“賊子爾敢!你們休要聽他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