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讓無憂洞好好體會一下,絕望的滋味是什麽樣的!

福寧宮。

向太後終於沒有趴在榻上哭唧唧,難得的滿面笑容。

她聽著郭開的稟告,看著從開封府衙送來的案錄,甚至還親自翻了翻。

她的老眼昏花顯然是看不出更多細節的,但還是有了一份參與感,十分滿意地道:“公孫判官做得好!”

郭開立刻尖聲道:“是聖人慧眼識珠,公孫判官才能不負所托,肅清京師妖氛,只是那在桃夭坊的官人,或許還有些麻煩……”

向太後冷哼一聲:“不必理會,他們肅清不了無憂洞,難道還敢阻擾公孫判官麽?罪證在手,就是占了道理,這群人也該好好遵從孔聖之道,‘敏於事而慎於言’了!”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向太後這次信心滿滿。

士大夫為什麽難對付,因為他們能占個理字。

明明是同一件事,由這些士大夫來描述,總能將褒貶暗藏其中,引導他人的觀感,讓道理自然而然地站在他們一邊。

當然,這種微言大義,春秋筆法的方式,還屬於高端方式,更直接的就是文人筆記,真真假假,各種汙蔑。

畢竟公眾有個樸素的認知,當一個人名聲臭了,那他往往做什麽都是錯的,相反一個人私德無虧,所做的錯事都能變得正義起來。

而士大夫裏面,不乏私德無虧之人,比如言官團體,更比如司馬光,這位可是清正廉明、孝順父母、友愛兄弟、不好女色、視錢財如糞土、死後全無家財,完美得無可挑剔,因為自己是道德君子,噴起別人來也特別名正言順,但執政能力如何嘛,只能說懂的都懂……

正是因為士大夫能占據了制高點,控制話語權,還能擺出一副高風亮節之態,皇權有時候都不得不讓步。

畢竟被天下人指著鼻子罵,又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對於皇帝都是不可接受的,而仁宗的唾面自幹,更是使得言官集團不斷膨脹,最終發展到了如今的局面。

好在這次不同。

向太後找準了關鍵:“無憂洞積怨百年,作惡無數,今殘害郡王,朝廷威嚴大損,士大夫裏竟有助紂為虐之輩,老身倒想看看,他們誰還敢說公孫判官的不是!”

郭開認為向太後這話沒錯,但他在宮內見慣了陰詭之事,卻也不覺得那群文人想不出主意。

不過他並不關心公孫昭的死活,而是記掛著太後的權勢:“那刑部劉郎中和大理寺呂少卿都已入獄,如若被公孫判官定罪,郎中和少卿之位不可空缺,還望聖人盡早撫察。”

撫察一詞用的頗有水平,向太後很是滿意:“郭少監說的好啊,老身是要好好撫察!”

她的政鬥水平上雖然很一般,但終究也是這麽多年皇後太後過來了,好不容易占住了理,自然要借著這股風,好好打壓反對派,提拔自己的親信,將朝廷大權控制在手中。

這般一想,更是美滋滋,有眼力勁的宮婢立刻過來扶住,向太後起身走了起來,覺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甚至對親兄弟去世的悲痛都淡去了些。

可見權力實在是最好的良藥,什麽神醫都要甘拜下風。

然而就在這時,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位內侍快步進入殿內稟告:“聖人,據皇城司傳來消息,任正言病故了,其子揚言是恐奸臣當道,氣極身亡的,各府仆從多有書信往來。”

郭開臉色變了,向太後的眉頭也皺起,喜悅消散,怒意湧起:“奸臣當道?這老賊空談誤國,害我至親,老身對其寬宏大量,他還心懷怨懟,忿忿而亡?”

郭開眼神一動,趕忙跪下:“聖人息怒!聖人息怒!”

向太後見他下跪,怒氣也緩緩消散,嘆了口氣道:“起來吧,你一向忠心耿耿,老身也明白你的苦心,這任伯雨死的不是時候啊!”

她重新坐回了榻上,腰部微微佝僂了起來,露出愁容。

向太後對於這個連累了自己兄弟身亡的左正言極為不喜,但也只是貶官了事,畢竟言官真的不好惹,沒想到這老頭不依不饒,真的病死了。

任伯雨一死,她馬上意識到,群臣會怎麽反撲了。

牽扯到無憂洞上,確實是怎麽洗也洗不白的,但可以繞開這件事,對人不對事,直接攻擊公孫昭。

把剛正不阿的言官活生生逼得氣死了,這要是撇開前因後果,那任誰都要罵一句奸臣,但現在向太後只想說:“這群不得經世濟用,卻又阻撓辦案的臣子,他們才是奸佞,可恨!當真可恨呐!”

福寧宮內噤若寒蟬,這話說得很重,傳出去更會引發軒然大波,而郭開眼見太後每次想不到辦法,就會說氣話,更是無奈,雖然他也只會耍些小心眼,同樣想不出這該如何破局,但向太後的反應還是讓這些做下人的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