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林沖的養望之法(第2/2頁)

不過看著兒子淡然自若,侃侃而談的姿態,他張了張嘴,還是低聲道:“所以你想要先行養望,觀望時局?”

李彥愣了愣:“養望?”

林元景道:“你謝辭官職,又願意做事,施展才華,這正是士人養望的法子啊!”

李彥恍然,原來自己的行為,在這個年代人的心中,會是這樣的看法麽?

他願意當開封府衙的顧問,其實是未雨綢繆,將來也要做事,無形中倒是合了養望的法子,如果能多賺取名望和成就點,那何樂而不為呢?

李彥立刻道:“請父親詳說。”

林元景湧起了被需要的感動,趕忙分析起來:“如今新舊黨爭激烈,朝局不穩,你有所顧慮確實應該,只是養望要靠士林支持,也要多讀六經,參加文會,若能融入士大夫中,你有三分聲名,也會變成十分的!”

李彥失笑:“父親這話真是實在,不過有王文公的前車之鑒在,還是不要把希望放在士林身上。”

王文公就是王安石,死了還沒十五年,林元景剛剛入仕之時,就感受過新舊兩黨的激烈沖突,聞言不禁一怔:“王文公正是養望得天下盛名啊,聽你的意思為何變成了不好的例子?”

李彥道:“王文公養望三十載,屢屢拒絕朝廷的升官任命,到了‘士大夫恨不識其面’的地步,為人不識王文公,便稱士人也枉然,‘朝廷嘗欲授以美官,又患其不肯就’,而等到王文公及赴是職,朝中士大夫都引為盛事,莫不喜悅,結果如何?”

林元景自然知道結果,隱隱明白了:“二郎的意思,是王文公後來逆了士大夫的意,名望頓時一落千丈?”

李彥點頭:“不錯,王文公的名望是由士大夫常年贊譽而來,等他開始推行新法,原本對他贊譽有加的友人,一個個離其而去,孤立無援的王文公只能違反朝堂循例,起用敢打敢拼的年輕官員,卻又惹來更多非議,他在士林中的人望,瞬間土崩瓦解。”

“王文公本身的能力和作為擺在那裏,為何如此大起大落?正是因為士大夫將他的名望與自己的推崇,強行綁到了一起,當有遭一日不再贊譽,轉為誹謗時,王文公的聲名也瞬間下滑,連帶著他本該擁有的那一份也沒了。”

“這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是相同的道理……”

林元景心頭發寒:“竟是如此可怕,但如果不走士大夫的路,你又能怎麽辦呢?”

李彥想了想道:“父親所言確實提醒了我,士大夫掌握著社會話語權,名望這一塊還真的要提防。等我真正成名後,如果不順服士大夫,他們是絕對會汙我聲名的,畢竟連歐陽文宗都落得個亂倫的下場,我這種武人出身的,萬一覺得我貌類太祖,豈能放過?”

林元景原本是來勸科舉的,給兒子這一番話說得都快恐文了,低聲道:“士大夫的爭鬥確實無所不用其極,我們林家還是安生度日,不要招惹是非了……”

李彥失笑,只能說不愧是你,到了最後就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在剛剛說出名望問題的時候,其實已經考慮好了應對的辦法,眼見林元景坐立不安,幹脆道:“父親既然來了,就幫我整理一下案卷吧。”

林元景一怔:“你要怎麽整理?”

李彥道:“這些都是滯獄,我剛剛大致翻閱了十幾份,發現有公孫判官在,沒有發現案件真相的很少,大部分未結案滯留的原因,是因為犯人跑了,其中以逃入了無憂洞最多,父親幫我將這些案件找出來,按照時間順序整理一遍。”

林元景點點頭:“好!”

父子兩人還有林三等仆從一起,將案卷一一整理,最後十七份近一年逃入無憂洞的賊人案錄,放在了李彥面前。

他開始翻閱,再度進行了一次篩選,不出意外地發現,受害者的親屬裏面,基本都是平民百姓和武人。

這並不是說無憂洞也畏懼士大夫的權勢,那些亡命徒連公主都敢綁,士大夫又算什麽呢,只是涉及到士大夫家的案子,有禦史為他們打抱不平,都派給了執法力量更加雄厚的刑部,留在開封府衙的自然就是弱勢群體。

李彥覺得挺好,他的個人精力有限,當然是先關心那些為國家出生入死的武者,以及有冤難伸的百姓。

“父親,我去練功了,你們先行安歇吧!”

他將恢復鹹魚狀態的林元景送走,來到練武場,練了片刻槍後,擡起頭來,與從墻頭優雅行來的小黑對望。

一人一貓相視而笑,李彥輕撫寒寂槍:

“今夜心情不錯,再去無憂洞練功……並且養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