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滅國!滅國!(第2/2頁)

金政明其實心中也有些數,但正如他最先所言,此時不能漲敵人的士氣,滅自己的威風,低聲道:“小妹不必擔心,父王已經寫了《乞罪書》,即將上表唐皇……”

歷史上金法敏先寫《答薛仁貴書》,再寫《乞罪書》,通篇都在極力奉承,大唐是“聖朝”“天兵”,自己則“頓首死罪”,單看書面文章,足可成為後人寫《檢討書》的範本。

金法敏求饒起來絕不含糊,用這一套哄騙宗主國,但他完整的外交策略卻是挑釁——戰敗——求饒——得到寬恕——再挑釁——再戰敗——再求饒……

在這樣循環往復中,新羅實際控制的國土,在不斷增大。

並非大唐愚蠢,老是倒在同一個招數下,而是當時吐蕃漸漸成為大患,頗有幾分無可奈何。

畢竟相比起並無可能跳出半島,威脅到大唐本土的新羅,吐蕃才是始終頭頂上的利刃,軍事力量不容小覷,輕則喪師,重則失地。

而這一切要歸結於李治當年的戰略失策,老是盯著遼東的高麗,坐視吐蕃侵吞吐谷渾,於高原上真正崛起,等到滅了高麗,轉過頭來吐蕃成了大患,再對付吐蕃時,遼東半島這邊又不老實,新羅竊奪高麗百濟的國土,壯大統一半島,最終顧此失彼,兩頭都沒討得好。

現在吐谷渾復國,將吐蕃堵死在高原上,大唐轉而往東,甚至沒出全力,新羅就承受不住了。

金智照對於父王寫《乞罪書》倒是沒有意見,別說寫點卑微討饒的話,讓他磕頭磕死在地上都行,只要能將國家保住:“不光是《乞罪書》,還要有賠罪的財物,越多越好,唐人講禮節,好尊榮,我們做足了蕃屬國的姿態,還是有一分退兵可能的。”

金政明聲音低了下來:“這恐怕不行,這幾年國內的收成很差,谷貴人饑,我們便是想要賠償唐國財物,也拿不出手……”

金智照怔了怔,又長長嘆了口氣,她自從回到新羅後,不知嘆了多少氣:“大唐關中大災,可以由其他地方輸送糧草,而我新羅國土貧瘠,如果糧食歉收,子民就只能挨著,不如降了吧……”

金政明聽不下去了:“你就不能說些實用的?”

金智照看了看他:“好,我確實還有一言相勸,父王和祖父身為真骨,能成為新羅王,是因為聖骨血脈斷絕,但這同樣是違背骨品制,朝中貴族私下對此多有不滿。”

金政明沉聲道:“那依你之見呢,是要在這個時候查臣子?”

金智照搖頭:“當然不行,真骨臣子雖有異心,但面對亡國之難,他們是骨品獲利者,不會貿然投降,底層的官吏較為麻木,不需要在意……”

“我擔心的是曉川(五級官員)、豆善(六級官員)、良臣(七級官員)、山世(八級官員),這個階層的官員既有了一定的眼界,又不滿足於自身的地位,是最可能投靠大唐的。”

金政明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知小妹之意,然我新羅並無唐人的內衛,根本無力盯住那些人,貿然為之,反倒會將之逼反……”

金智照露出自嘲的笑容:“我其實也明白這點,只是內心深處,終究也不希望承認我新羅的弱小,有心無力啊!降了吧,讓我族子民少些傷亡,他日若唐國內亂了,還有如吐谷渾般的復國機會。”

金政明惱羞成怒:“降降降,你就知道降!你是不是去了大唐後,心已經不在我新羅了,老是想著當唐人?”

金智照再也不理這個兄長,徐徐起身,將懸掛的佩刀帶著,往屋內走去。

她一襲白袍,長發披肩,邊走邊以祭祀的語調高頌:“若有背盟,二三其德,興兵動眾,侵犯邊陲,明神鑒之:百殃是降,子孫不昌,社稷無守,禋祀(祖宗)磨滅,罔有遣余……”

這是當年新羅與大唐結盟時的誓言,意思是新羅將來若有背棄盟約的地方,就將應其中的毒誓,如今唐軍的檄文裏也引用了部分。

此時說出,傷害極大。

金政明暴跳如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安敢如此!安敢如此!好好將這賤人看住,以防她通敵賣國!!”

……

嗣聖二年。

唐軍入新羅。

進阿達城,拔之。

進七重城,拔之。

進石峴城,拔之。

進赤木城,拔之。

進買肖城,拔之。

而每一座新羅重城的淪陷,都伴隨著多名中層官員的倒戈投降,喜迎王師。

唐軍進攻的節奏不急不緩,既不像滅百濟時直搗黃龍,也沒有特意拖延。

歷時三月,兩路大軍齊聚新羅王城,金城之下。

滅國!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