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變了

明弘治十八年四月末,夜,天光如水,繁星點點。

偌大的紫禁城此刻卻是給人一種無比壓抑之感,乾清宮之中匯聚了大明當朝幾位閣老劉健、李東陽、謝遷等。

諸位朝中重臣跪伏於地,一臉哀色的看著床榻之上那靠在一名少年懷中的大明天子朱佑樘。

面若金紙一般,氣息微弱的朱佑樘抓著身邊少年的手如回光返照一般猛然之間坐起沖著床榻前的幾位重臣道:“幾位卿家……皇兒年幼,朕……朕此去,煩請諸公好生輔佐我兒……”

托孤之語言畢,仿若耗盡了最後一絲精氣神的朱佑樘身子一軟,倒於少年懷中,已然沒了氣息。

“父皇……”

“陛下……”

恰此時天邊一道流光劃破天際,此光起於天外,墜入東南,流光極其炫目,刹那光華,竟將夜空照亮如白晝一般。

即便是沉浸於天子崩殂之悲的眾臣以及那少年太子也注意到了外間的天地異象不禁為之駭然。

大明福州府長樂縣瑯岐嶼

瑯岐李氏大宅之中,一道劃破天際的流光轟然墜入,與此同時充斥著濃郁中藥氣息的房間之中瞬息之間大放光明,緊接著傳出一聲驚呼。

“少爺……”

李桓只感覺周身傳來一股刺痛、酥麻、宛若整個人被碾碎全身的筋骨一般,然而伴隨著這種難以言喻的痛苦,李桓卻是感受到仿佛有一股訊息正在飛速的融入自己的意識當中。

大明、弘治十八年、福州李氏,李桓……

一時之間李桓只感覺腦袋如同被人生生的釘入釘子一般,再加上全身傳來的劇痛,終於整個人一聲悶哼,沒了意識。

瑯琦嶼上數百戶人家此刻不敢說家家戴孝,卻也是彌漫著一股哀傷,一些人更是面露憂色的看向鎮中心的李氏宅院。

瑯岐百戶所乃是福州路鎮東衛梅花千戶所下屬五大百戶所之一,而鎮中心的那一處大宅便是這小小瑯岐嶼上千軍民的主心骨,瑯岐百戶李賢的府邸。

然則就在前日,百戶李賢帶人出島販鹽,返回之時竟為人所襲,一行二十余人,哪怕皆是精壯好手,卻也耐不得有心算無心,李賢當時便身死當場,所幸手下兵卒、仆從拼死方才將李賢屍身搶回。

單單是如此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李賢嫡子李桓同樣遭受重創,雖被搶回,卻已昏迷了一天一夜,生死未蔔。

父死子繼,李賢雖死,若嫡子李桓無恙,倒可承繼瑯岐百戶之職,如此依附於李氏的族人家丁仆從乃至島上軍民也不至像失了主心骨一般。

李馮氏聞得愛子房中傳出的驚呼聲匆匆而來,推門而入就見侍女連翹一臉惶恐之色的站在床前。

“連翹,桓兒如何?”

須知李桓昏迷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時間沒有絲毫動靜,方才李馮氏可是清楚的聽到兒子臥房之中傳出的動靜,這會兒臉上滿是期待之色。

連翹沖著李馮氏一禮顫聲道:“回夫人,方才……方才婢子正守著公子,不知怎的公子便發出一聲慘叫……”

想到方才一刹那室內大放光明,似有流光墜入的景象,做為李桓貼身的侍女,連翹幾乎是本能的將之隱瞞,哪怕是對李馮氏也沒有提及。

李馮氏不由微微一愣,看了看床榻之上無有動靜的李桓,忙上前一手去摸李桓額頭,隨之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喜色顫聲道:“燒退了,終於退了!”

李桓從被帶回來便一直高燒不退,哪怕是請來的郎中用盡辦法也是束手無策,傻子都知道,若然長時間高燒不退再加昏迷不醒的話,這人只怕是離死也就不遠了。

如今李桓高燒退去,李馮氏自然是大為振奮,與此同時方外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嫂夫人,我那侄兒可好!”

一道魁梧的身影立於房門口處,只不過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令人望而生畏,只是此人正一臉關切的望著臥室內。

很快又一道身影大步而來,借著雷光可見來人身著一身儒衫,只不過那一身遮掩不住的兇悍之氣卻是很難令人相信這是一位讀書人。

來人看了一眼立足院中的陳一刀不禁開口道:“陳老二,咱那大侄子可曾醒來!”

陳一刀聞言不禁面部抽搐,長長的刀疤隨之扭動,頗顯猙獰,隨即轉頭盯著來人道:“趙秀才,你他娘的記住了,我他娘的是你二哥……”

趙智只是瞥了一眼陳一刀正要開口,只聽得房間之中傳來李馮氏的聲音道:“兩位叔叔快來,桓兒的燒退了!”

陳一刀、趙智二人聞言不由為之大喜,當即走進房間之中,就見趙智大步上前,探手搭在李桓手腕之上。

一時之間,房間之中靜悄悄的,幾道目光自然落在了趙智的臉上,就見趙智臉上的神色漸漸舒緩開來,幾人的一顆心也隨時放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