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第2/2頁)

余鶴對黃少航建立起來的信任就這樣逐漸加深。

這份信任中還夾雜了余鶴的愧疚感,因而更難磨滅,也更加深刻。

余鶴不止一次地想過:黃少航掏心掏肺地幫我,我當時怎麽還能不信他呢,我太不是東西了。

低期待帶來的回報是極其巨大的。

黃少航故意露出似是而非的破綻,就是如願獲得余鶴全然托付的信任。

真的是好精妙一局棋。

環環相扣,幾乎萬無一失

劇烈的情緒起伏下,余鶴面部輪廓崩的很緊,聲音嘶啞,他問傅雲崢:“你一直都知道他不對勁?”

傅雲崢閉著眼,輕揉太陽穴:“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黃少航從沒有掩蓋過對我的敵意。”

余鶴擡眸:“我知道你懷疑他,這你跟我說過,但你從沒跟我說過他對你有敵意,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傅雲崢無奈地勾了勾唇,輕嘆道:“余鶴,你讓我怎麽說?他是你的學弟,是你的朋友,是出面把我帶出望海樓的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你,我懷疑他就是讓你為難,在沒有確鑿證據前提出來,你會信嗎?”

余鶴握住傅雲崢的肩膀:“什麽叫‘我會信嗎’?難道我會信他不信你?”

傅雲崢皺起眉:“這不是選擇題,小鶴,當你開始選擇信他還是信我時,就已經掉進了他的邏輯陷阱。”

黃少航是故意引起傅雲崢警覺與猜忌的。

余鶴看到的黃少航和傅雲崢看到黃少航完全不同,在視角差異之下,傅雲崢只能隱忍不發,在沒有十足的證據,他能說什麽呢?

是說黃少航不對勁,還是說黃少航圖謀余鶴?真的說出來,到底實在加強余鶴對黃少航的戒備,還是樹立自己和余鶴的分歧?

余鶴很聰明,他一下子就懂了。

傅雲崢是他的愛人,而黃少航是他的朋友,兩段關系原本就不該在同一個天平上衡量。

可在這場棋局裏,黃少航總是設計出選擇題讓余鶴破解。

他逼著余鶴選他還是選傅雲崢。

就在今天上午,傅雲崢陪余鶴回到望海樓,余鶴卻沒有陪傅雲崢去見拐子三,而是選擇先看望受傷的黃少航。

余鶴的選擇的有錯嗎?

其實沒有。

畢竟在余鶴的視角之下,黃少航是因他受過的可憐人,他的選擇符合一個人最基本的邏輯。

可在傅雲崢的視角下,余鶴是選擇一個總是在挑釁自己、且對余鶴圖謀不軌的人。

余鶴一無所知,卻在每次選擇時,都化為黃少航手中的利刃,無知無覺地割傷傅雲崢。

他的每一次選擇都是對傅雲崢忽視。

余鶴猛地松開手,又緊緊將傅雲崢摟在懷裏:“對不起,傅雲崢,我讓你受委屈了。”

因遭受不公平的待遇而十分難過的情緒稱之為委屈。

傅雲崢很久沒有產生過這種情緒了。

世間不公之事千千萬萬,數都數不過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委屈,傅雲崢是個足夠冷靜的功利主義者,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難過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更消滅不了不公平。

這個世界就這麽大,利益就這麽多,有人占便宜就注定有人吃虧。

不想當吃虧就得一直地往上走。

難過是沒有用的,不會有任何人因為你難過而同情你,只有站在足夠高的地方,成為規則的制定者,才能一定程度上減少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公。

這是一個勝利者的世界。

傅雲崢從沒有因為他早就覺得黃少航有問題,余鶴卻很信任黃少航這件事而感到委屈。

傅雲崢始終很清醒,他知道這不是余鶴的錯。

雖然余鶴被人當了槍使,但余鶴什麽也不知道,他不會怪余鶴。

對傅雲崢而言,這場棋局中,黃少航不過執黑先行,占了上風,而自己棋差一著,破局無門,只能處處掣肘。

在這場棋下完前,誰輸誰贏尚未定論。

傅雲崢不相信自己會一直輸。

他會贏的。

所以在戳穿黃少航身份前,傅雲崢都不覺得委屈,這會兒余鶴終於也勘破迷障,重新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傅雲崢更不該覺得委屈了。

他贏了。

他轉敗為勝,終於揭下了黃少航的偽裝,從這一刻起,他和黃少航攻守位置互換,再度掌握主動權,這是他該享受勝利的喜悅的時候。

只是不知為何,當余鶴抱緊他、跟他說對不起的那一秒,傅雲崢卻忽然覺得很委屈。

密密麻麻的酸澀從心頭洶湧而上,沿著氣管哽咽到喉嚨,再酸到鼻子,沾熱眼眶。

呼吸帶動著胸口的絞痛,喉嚨中好像被塞了一把沙子,說不出話也透不過氣。

傅雲崢攬著余鶴的脖頸,散落的額發遮在眼前,擋住通紅的眼尾。

他將頭埋在余鶴頸窩,悄悄落了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