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車禍殘疾以後很長一段時間, 傅雲崢都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麽。

每天清晨睜開眼,都要打起精神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

按部就班的生活對他而言如同不得不完成枯燥工作,因為公司需要他、傅家需要他、姐姐需要他。

余鶴剛來到傅雲崢身邊後, 生活從平靜如水變得雞飛狗跳。

余鶴輕而易舉地打破了傅雲崢的一成不變。

傅雲崢說:“只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的時間才是流動的。”

余鶴無比自責,他對傅雲崢發脾氣, 傅雲崢非但不責怪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如果傅雲崢責問余鶴,余鶴心裏的內疚還不會這樣深。

“我不想讓你來沒有別的意思。”余鶴微涼的鼻尖蹭在傅雲崢頸側,輕聲說:“我是怪自己太能惹事,明明你最不喜歡出門, 卻要為我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傅雲崢眼中含著淡淡笑意,手掌搭在余鶴後頸,順毛似的輕撫:“為你出門不算出門。”

“那算什麽?”余鶴看向傅雲崢,眸光流轉間,天上繁星也要遜色。

傅雲崢泰然自若,鎮定回答:“算出征。我鬥志昂揚、雄心意壯, 一點也不勉強、不委屈。”

余鶴用食指從傅雲崢的嘴唇劃下來:“油嘴滑舌,就會哄我。”

傅雲崢眉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溫柔與偏愛:“哄員工開心是老板的職責所在。”

余鶴笑了起來:“你那幾個助理聽到這話要哭暈嘍。”

傅雲崢調侃道:“倘若他們哭暈就能讓我的小鶴開心起來, 那也算是他們為大老板排憂解難了。”

*

因放學後耽擱了些許時間,上高速前正好趕上晚高峰。

五月槐花開, 雲蘇古鎮裏有一條槐花巷, 花開時節滿城槐花香, 是雲蘇有名的風景, 故而趁小長假來雲蘇玩的人很多。

人多車就多,平常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今天足足開了近三個小時。

過長的路程對余鶴極不友好, 哪怕提前吃了暈車藥仍然無濟於事。

余鶴一下車就扶著樹吐了。

司機都有自己獨特的停車習慣,每次坐車回雲蘇傅宅, 十次有八次都停在別墅門口相同的位置。

這就導致余鶴每次下車吐的時候,扶的都是同一棵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傅雲崢在余鶴身後,幽幽道:“我總覺得這棵樹比旁邊的樹繁茂,葉子也更綠。”

余鶴眼角全是生理性淚水,眼圈通紅,破碎感十足。

他側頭瞥了傅雲崢一眼。

這一眼真是漂亮極了。

余鶴真是個天生的美人,即便這樣狼狽的時刻仍是好看的,若旁人能瞧到余鶴這副驚艷模樣,大概會明白為何傅雲崢會對余鶴一眼定終身了。

只是這美人脾氣不大好,又擅長持寵而嬌,看到傅雲崢幸災樂禍,很不滿地比了個中指。

略煞風景。

但很可愛。

傅雲崢把手裏的千島山泉遞給余鶴:“余少爺下次換棵樹扶,要雨露均沾啊。”

余鶴漱了漱口。

之前炫奶炫得太多,他剛才吐的全是奶,連漱口的水都是淡淡乳白色的。

他把這口水也澆在他扶著的這棵樹上:“小爺天生專注,就愛在一棵樹上吊死。”

傅雲崢說:“很好,那你就每次都往這棵樹下吐,等三十年後,它就能成為這片莊園的樹王。”

余鶴挑眉:“吐三十年算什麽,我要吐八十年,等我死了就和你一起埋這棵樹下,福澤萬年。”

傅雲崢表情一言難盡,婉然拒絕:“我不是很想埋在你的嘔吐物上。”

余鶴用袖口擦了擦嘴,得意洋洋:“那就由不得你啦。”

傅雲崢失笑道:“也對,我肯定會走在你前面,到時候埋哪兒還不是你說了算。”

余鶴心頭一緊,推著傅雲崢的輪椅往別墅裏走:“好端端的,怎麽說起這個來了。趕緊回去吃飯,我吐完正好把胃裏清空,可以多吃點菜。”

走進家門,周姨早就隔著窗看到余鶴在吐,提前將瓷壺裏的杏仁酪盛出來晾上。

回家洗凈手坐在餐桌上時,花生杏仁酪晾得剛好,不涼不熱剛好入口。

余鶴足足喝了三碗花生杏仁酪。

看著余鶴胃口好,周姨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條線,比自己吃還要高興。

見余鶴又來盛杏仁酪,周姨只給他盛了一個碗底,勸說:“明天還給你做呢,別光喝這個,喝個水飽不頂饑,晚上又要餓了。”

桌上擺著五道菜,有三道都是辣口的。

余鶴夾起一筷水煮肉片吃,入口又香又麻,咽下去後,余鶴張嘴吸涼氣:“好辣啊。”

傅雲崢盯著余鶴通紅的唇:“是新來的川府廚子做的。”

余鶴擡眸看傅雲崢:“怎麽請了個川府廚師,我現在也不大能吃辣了,總不吃就吃不了了。”

傅雲崢瞥了眼余鶴:“口味怎麽變的這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