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天, 余鶴只有一節公共課,是中醫基礎理論。

醫學院大多數專業都是五年制,這堂課是大一上半年的課程, 大一下半年來上這節課的,除了走後門拿推薦函進來讀書的余鶴,全都是上學期掛科的倒黴蛋。

畢竟是重修的課, 就算是公共課又能又多少人呢?

余鶴走進階梯教室,對著坐無虛席教室沉思半秒,以為自己走錯了教室,又出門看門口公示欄貼的課表。

中醫基礎理論(20xx級重修)

沒錯啊, 是這個教室。

重修的人這麽多?

倒空奉大的中醫藥學院也沒這麽多學生吧?

余鶴再次走進教室,看到後排一個高高胖胖的男生擡手跟他打招呼,還指了指身邊的空位。

余鶴三兩步跨上台階。

那男生側身讓出通道讓:“我叫王廣斌,咱倆一個班的。”

余鶴放下教材:“你好,我叫余鶴。”

王廣斌笑呵呵的,看起來脾氣很好:“以為自己走錯教室了吧, 中醫基礎理論掛的人就這麽多。”他壓低聲音:“別說是咱們這屆,大二大三大四甚至大五的學長都有沒過的, 都在這兒呢。一門課上九次,畢業論文都發表了也沒用, 中醫基礎理論照樣過不了。”

一聽這節課這麽難, 余鶴原地擺爛:“那我肯定過不了。”

王廣斌嘆氣道:“過不了也得過, 咱們醫學院是真不給你畢業啊。”

余鶴慵懶地靠在座椅上, 沒接茬,反而問:“你學醫是為什麽?”

王廣斌說:“我爺爺我爸都是村裏的赤腳醫生, 因為學歷考不了證沒有醫師資格,不能再給人看病, 村裏的衛生院還是我爺爺出錢蓋的,我想回去當醫生,給老鄉看病還能給我爸爭口氣,你呢?你學醫是為什麽?”

余鶴驀然間無言以對。

他問這個問題本來是為了引出自己學醫的初心——幫男朋友治腿,畢不畢業不重要。

然而不知為何,聽了王廣斌學醫的初心,余鶴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格局小了。

就是那種......為了和男朋友上同一所大學,高考不寫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那種小。

好像是沒影響到別人,只是簡單的個人抉擇,但細細思量又總覺得自己似乎是有哪裏不對。

面對王廣斌誠摯的眼神,余鶴開玩笑似的說:“我學醫當然是為了——懸、壺、濟、世。”

王廣斌卻信了,他大受鼓舞,一巴掌拍在余鶴後背上:“哎呀余鶴,你真是那個啊,你家那麽有錢,你還有這般宏圖大願,真乃杏林之幸啊!”

余鶴都多少年沒挨過打了,王廣斌這一下子差點沒把拍吐血,他嚴重懷疑這小子是不是郭靖轉世,這一下也太疼了。

說話的功夫,講課的教授走進來,整間教室氣氛陡然一凝,在座百余人幾乎同時噤聲。

余鶴感受到場面嚴肅,默默把已經靜音的手機開了勿擾模式。

下午只有一節課,四點半要開班會,王廣斌帶著余鶴往針灸推拿學的教室走:“咱們專業人少,你來之前都湊不夠兩巴掌。”

針灸推拿學的輔導員叫黃嶽岑,四十來歲,穿著灰色道袍,很瘦很高,手腕上纏著穿菩提手串,一派仙風道骨。

王廣斌向余鶴介紹:“黃導信道教,是棲霞觀的俗家弟子。”

余鶴聽棲霞觀的名字有些耳熟,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黃嶽岑講了幾件注意事項,無非有關請假、曠課、考勤、查寢之類的雜事,最後說:“這學期班裏來了位新同學,終於湊成了雙數。楊雨晴、梁冉、劉瑞通,之前你們三個一組也很不方便,誰想和新同學一組?”

王廣斌朝梁冉擠了擠眼,梁冉剛想站起來,就見楊雨晴舉手說:“黃導,我是班長,我和余鶴一組吧。”

黃嶽岑自無不可,提筆在筆記本上勾勾畫畫,列出新的分組:“那今天班會就先這樣,誰還有什麽事嗎?”

劉瑞通看了楊雨晴一眼,但楊雨晴沒有看他。

劉瑞通喜歡楊雨晴。

今天上午楊雨晴和劉瑞通練習時不小心紮到了他,中午楊雨晴給他送奶茶道歉,他趁機和楊雨晴表白。

表白失敗了。

回宿舍後,舍友都調侃楊雨晴是因為看上了新轉來的富二代。

劉瑞通剛開始是不相信的。

他和梁冉、楊雨晴一組,梁冉自視甚高,自負好天賦,從不和他們練習,他原本和楊雨晴將來多的是獨處的機會,誰曾想半路殺出個余鶴。

楊雨晴居然還主動和余鶴一組。

不就是一個有錢的小白臉嗎?

暈針還學針灸學,擺明了玩兒票,楊雨晴跟他一組能練出什麽來?

劉瑞通心中怒氣翻湧,嘩啦一下站起來,身下的椅子和瓷磚摩擦,拖出刺啦一聲響。

所有人都看向劉瑞通。

黃嶽岑撚著手中的星月菩提,慢聲問:“劉瑞通,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