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余鶴對氣味很敏感。

紅木架上有的瓷器也刷了桐油,一般人聞到的氣味是混作一團,很難分出是那個方向傳來的,余鶴卻能夠清楚分辨氣味的方位。

他聞到桐油的味道是從地板飄上來的。

過於靈敏的嗅覺也是余鶴非常容易暈車的原因之一,他特別怕氣悶,連冬天睡覺都得把窗戶打來一條小縫透風。

余鶴說:“可能是黎姐不小心滴在地上的吧。”

“她也許是不小心滴到地上,但卻一定是故意沒有擦掉。”傅雲崢掐住余鶴的下巴:“很多人被冤枉連緣由都不知道就被害了,你明明知道原因,為什麽不說?”

余鶴一時語塞,他很擅長噴人吵架,卻不擅長攻訐控告,從沒有向誰告狀申辯,在他的記憶裏,解釋是沒有用的,人們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傅雲崢垂下眼,不看余鶴,只是盯著自己的手,輕聲道:“黎靜不喜歡你,想把你從傅宅趕出去,你也不喜歡我,所以想從傅宅離開,是這樣嗎?”

“不是的,我沒有。”

余鶴脫口而出,說完又很別扭。

他隱約感到些許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傅雲崢仿佛偷換了什麽概念,可余鶴反復捋著傅雲崢的話,又沒捋出什麽頭緒。

余鶴是個很擅長放過自己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

民間常言,碎碎平安,破財免災。

珍貴的柳葉瓶雖然碎了,傅雲崢近持續大半個月的風寒終於好了。

*

這天一早,傅宅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余鶴刷直播刷到半夜,清晨五點半才將將入睡,睡著後沒多大功夫就聽見隱約的哭聲。

是一個女人,嗚嗚咽咽。

哭聲順著窗戶傳進余鶴耳朵裏,聽到這動靜後,清爽的微風都變得陰森了起來。

怎麽會有女人在哭,還透著一股幽怨哀傷。

半夢半醒之間,余鶴也不知在做夢還是真有誰在哭,鬼壓床似的醒不過來又睡不過去。

啊,他早就覺得傅家莊園太大也太偏了!

莊園隱在景區深處,入夜空空蕩蕩,缺少人氣,就傅雲崢一個正經主子,幾十個侍從幫傭住的地方離主宅也算不得近。

其他管理負責馬場、花房、地下酒莊、高爾夫草坪等設施的工作人員就住的更遠,其中還大多是雲蘇本地人,白天來上班,晚上也不住在莊園裏。

不管什麽地方,肯定都是人熱鬧,人少冷清,冷清到極致就是寂靜森然,怪嚇人的。

所以,當余鶴聽到女人哭聲時,非但不驚恐詫異,反而有種本應如此的詭怪錯覺。

常言道鬼怕惡人。

余鶴幼時常常夢魘,家裏的保潔阿姨告訴余鶴,人身上有三盞燈,體內的陽氣越足燈火越亮,所以做噩夢時千萬不要怕,越害怕燈火越暗。

相反,要氣焰足夠囂張,用陽氣壓過鬼怪的陰氣,鬼怪自然不敢近身。

人口有靈,把它罵個狗血淋頭,咒它永世不得超生、千刀萬怪下十八層地獄,哪個鬼能不怕。

余鶴記得他上小學時,有次高燒不退,養父養母都不在家,保潔阿姨就抱著他在別墅裏走了一圈,邊走邊罵。

保潔阿姨進城前在老家務農,是符合人們想象中‘農村大老娘們’全部形象,粗野跋扈、強悍能幹。

阿姨身強體健,看起來就陽氣十足,肩膀寬,手掌大,聲音也粗,罵起街來,那真是十殿閻羅都退避三舍。

如果說RAP饒舌是黑人的種族天賦,那罵街可真是農婦們的血脈本能了。

太牛了。

現在回想也沒什麽道理,只能說科學的盡頭是玄學,保潔阿姨抱著余鶴轉完一圈,余鶴下午就退燒了。

保潔阿姨的彪悍給了余鶴無盡勇氣,他在心裏罵了兩句,可始終找不到阿姨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被夢魘過的人都知道,想從夢魘中掙脫,人下意識地想要叫喊,當終於發出聲音時,一般也就能成功醒過來了。

可這個過程非常艱難。

余鶴面臨著醒不過來困境。

他想張嘴罵那個不停哭泣的女鬼,沖破夢魘,嘴卻跟被膠水黏上了一般,余鶴有點生氣了,心說我睡著的時候太陽都該出來了,哪個鬼道行這麽深,迎著朝陽出來頂風作案?

正所謂怒從心頭起,惡自膽邊生。

在和夢魘鬥爭的過程中,余鶴耐心耗盡,怒氣點滿,大罵了一聲:“臥槽,有病吧,頂著大太陽嚎喪?”

忽悠一下,余鶴意識下沉,猛然驚醒。

睜開眼,耳邊的哭聲果然停了。

媽的,真他媽欺負老實人是嗎,不罵你三魂六魄都不安生,撒野到你余爺身上了?

余鶴從床上一躍而起,擡臂指著虛空,慷慨陳詞、壯懷激烈:

“我就睡會兒覺,什麽魑魅魍魎都敢跑到我這兒刷存在感,我他媽要睡覺,要睡覺你知道嗎!趁老子睡著想魘我,也不看看自已骨頭幾兩重,擔不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