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頁)

傅雲崢不勝其擾,和長姐傅茹蘭通話時直言不諱:“他們是怕我病死了,傅家企業的股票下跌,在外人看來不過是組數字,在他們眼裏就是真金白銀。”

固定電話是復古的民國樣式,和客廳整體奢麗的裝修風格極搭,窗外的光影落在傅雲崢身上,像副畫似的好看。

余鶴靠在沙發上,以拳撐頭看這一幕。

他對自己的骨頭很愛惜,平時沒事的時候能坐著不站著,坐也不好好做,斜歪著身子懶洋洋的。

和傅雲崢形成鮮明對比。

傅雲崢端坐桌邊,手持聽筒,衣襟筆挺,沒有一絲褶皺,滿身清貴端方,穆如清風。

電話那邊傅茹蘭不知說了些什麽,傅雲崢神色不變,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這半個月下來,連余鶴晝夜顛倒的作息都快調整過來了。

剛開始晚上睡不著,白天陪護在傅雲崢身邊就犯困,傅雲崢倒也不挑,也不擾他。只有一次,余鶴在花園涼亭裏倚著柱子睡著,傅雲崢立刻把他叫醒了。

白天這樣斷斷續續的睡更累,還不如強撐一整個白天,晚上好好睡一覺。

可惜,人對自已總是很寬容。

余鶴每次犯困時都想:就把眼睛閉上歇一會兒,閉目養神。

然後就睡著了。

和上課時閉眼聽講有異曲同工些的意思。

偏偏傅雲崢對余鶴也過分寬容。

綜上所述,余鶴顛倒的作息至今還沒有完全調整成功。

這會兒,他靠在沙發上聽傅雲崢講了會兒電話,眼睛又長長了,上下眼皮就像正負極,非要往一塊吸。

黎靜正親自擦拭紅木架上瓷器擺件,擺放的瓷器大多是古玩,最值錢的天青釉三足樽式爐出自北宋汝密,雖然只有一個巴掌大,但價值不可估量。

這樣精細的活,黎靜不敢假手於人。

整個莊園除了章衫直接受雇於傅氏,其他所有工作人員——

包括室內外的保潔、廚師、園藝師等等幫傭,都是傅氏和保潔公司簽署的框架協議,黎靜是物業公司的經理,代表公司和雲蘇傅宅對接。

如果因工作人員失誤對雇主的財產造成損失,都是由物業公司直接賠償。

豪門深宅裏,隨便一件東西都動輒六七位數,沒有物業公司托底,誰敢請一群外人進入內宅幫忙。

即便是黎靜,在擦拭瓷器時都是萬分小心,還在紅木架下面鋪了一層防摔保護墊,也沒穿平時常穿的高跟鞋,而是換了一雙平底鞋。

將最後一件瓷器穩妥擺好,黎靜轉過頭瞥見余鶴窩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兒子正在上初中,今年十四,就比余鶴小五歲,她看余鶴就如同看自己兒子,最看不慣余鶴那副沒骨頭的樣子。

年紀輕輕不學好,就知道傍男人。

成日裏慵懶悠閑也就罷了,此時一雙眼半睜半合,煙視媚行,坐沒坐相,打眼一瞧就是夜總會出身。

真是狐媚偏能惑主,竟把向來冷靜自持的傅先生迷得神魂顛倒。

確實,傅先生身邊一直幹幹凈凈,何時見過這種高段位的貨色。

昨晚,燈光透過窗簾縫隙露出端倪,傅先生臥室的燈直到淩晨才熄滅,可見是在病中還不免和余鶴胡鬧。

不成體統。

黎靜半蹲下身,卷起保護墊時細眉微斂,不動聲色地取下那只最珍貴的汝窯爐。

她慢步走至傅雲崢身邊,微微躬下身:“傅先生,紅木架上的瓷器都擦過了,其中幾只剛刷了保護油,拿取時請小心。”

將天青釉三足樽式爐放在傅雲崢手邊,黎靜說:“這只汝窯爐好像又開片了,添了兩道魚鱗紋,您瞧。”

黎靜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但余鶴還是睜開了眼,黎正靜將汝窯爐上的開片指給傅雲崢看。

傅雲崢很喜歡這樽汝窯爐,他拇指摩挲著青釉面:“最近轉涼,想是和氣溫變化有關。”

黎靜點點頭,回到紅木架邊撿起保護墊:“那傅先生您慢慢欣賞,我先下去了。”

傅雲崢應了句,端詳著手中的汝窯爐,頗有幾分愛不釋手的意思。

見余鶴有限好奇,傅雲崢把三足樽式爐遞給余鶴,向他解釋什麽是開片。

開片實際是釉表缺陷的一種,稱之為‘崩釉’。瓷胎和瓷釉的膨脹系數不同,瓷胎因膨脹而撐裂釉面,崩裂出獨特紋路,轉換為汝瓷之上渾然天成的韻味。

開裂後的紋路變幻莫測,缺憾在素胚之上綻放成驚艷千年的美。

裂紋形狀無法具體控制,溫度、濕度等外界因素都會產生影響,開片皸裂並非一次性的,這種延續性的變化宛若賦予汝窯生命,在許多愛好者的眼中它不再是一件器物,而是一株花、一朵雲。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青色釉面上會縱橫生長出新的紋路。

把汝窯爐放在陽光下,余鶴瞧見青色釉面上的鱗紋宛如冰裂,隨光漸隱漸現,他中肯評價:“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