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2頁)

魚酈靜靜聽完,心底深處淌過那麽一絲絲惋惜,但更多的是慶幸。

她慶幸當初那封書信沒有被乾佑帝和蕭皇後看到,不然,如今很多事做起來都不方便。

魚酈問:“你大哥知道你做得這些事嗎?”

一闋樂奏完了,趙瑋興致盎然,讓她們別停,在絲竹婉轉中,他道:“他沒明著問過,但我曉得,他肯定知道。我大哥陰著呢,什麽都知道,什麽都不說,韜光養晦,等時機成熟,就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魚酈突然覺得有趣,趙璟這一點倒跟她很像,只可惜,他兩不是一路人,這仇也報不到一塊去。

趙瑋嘆息:“其實這件事我是有些後悔的。”他托起腮,面上有魚酈看不懂的惆悵:“那時候要是讓他娶了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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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魚酈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她見趙瑋兩頰紅彤彤的,目光迷離,正是酒濃酣時,借機問:“我聽聞越王殿下身邊有四位武藝高強的神策衛,向來不離您左右,怎麽今日進府許久都沒有見到他們?”

趙瑋一陣懵懂,半天才從酒氣中回過神:“他們啊,他們隨我殺入禁宮,生擒明德帝立了功,我向父皇為他們在皇城司裏討要了官職,他們當差去了。如今太平盛世,不用像從前東躲西藏,若還將他們留在身邊,不是大材小用。”

魚酈恨道:你倒是聰明。

她陡覺索然無味,站起身來,道:“天色晚了,我該回宮了。”

酒樂當前,確實耽擱得有些晚,夕陽墜山,夜幕降至。

魚酈從越王府出來,命馬夫快些駕馬,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上酉時半宮門落鑰。

她和青梔被擋在了宣德門外。

皇城司守衛不肯通融。魚酈看了眼暗沉的天色,盤算著再回蕭府,還未動身,西角門被從裏面推開了。

出來一個褒衣博帶,玉冠束發的年輕官吏。

魚酈認得他,他是趙璟身邊的東宮左庶子嵇其羽。

他向守衛出示魚符,道:“這是太子要的人,煩請行個方便。”

皇城司自然不願意得罪東宮,將魚符留印,便痛快地放魚酈她們進去。

嵇其羽提著一只宮燈,默默為魚酈照路,他們三人順著幽長的宮道一直走到文德殿,魚酈才開口道:“多謝。”

她想回春熹殿,卻被嵇其羽擡手攔住。

他道:“蕭姑娘誤會了,某奉太子之令,請您去東宮一敘。”

魚酈疑心自己聽錯了:“現在?”

嵇其羽頷首:“是,現在。”

魚酈覺得趙璟一定是瘋了。

天已經徹底黑了,這麽光明正大地去東宮,無異於將兩人的關系過明路。

趙璟曾在金陵為質多年,乾佑帝和蕭皇後一想就明白兩人是怎麽回事,更何況這裏頭還有一個什麽都知道,唯恐天下不亂的趙瑋。

魚酈問:“我若不去呢?”

嵇其羽笑了笑:“姑娘是聰明人,殿下要見你,你是躲不過的。”

魚酈低下頭,望著地上深淺交疊的影絡,哀求:“讓我的侍女回去吧。”

嵇其羽看了一眼青梔,點頭:“可以。”

青梔緊扯住魚酈的袖角,魚酈覆上她的手背,沖她輕挑了挑唇角:“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魚酈獨自隨嵇其羽去往東宮。

這一路宮道幽洄,燭火煌煌,兩人都沒說話,只是快到東宮時,嵇其羽突然開口:“姑娘,你不該留下的。”

魚酈尚在沉思中,被驚醒:“啊?”

嵇其羽道:“攻破禁宮的那一日,我奉命偵查,看見姑娘已經喬裝逃出宮了,可在宮門外站了一會兒,又返身回來。”

魚酈聲音輕微:“是嗎?原來你都看見了。”

從前趙璟在京中做質子時,嵇其羽就跟在他身邊,堪稱心腹。

那般幹戈繚亂之際,他獨派心腹入禁宮,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她問出口,嵇其羽道:“自然是為了找姑娘,殿下一直掛念著姑娘。”

魚酈說不出心裏是何滋味,非說毫無波瀾無動於衷,倒也不是。只是再也沒有從前相思情濃,患得患失的感覺,更像心上包裹了一層厚繭,百毒不侵。

言語間,東宮已在眼前。

自宮破,魚酈就從來沒有走正門來過東宮。

但她對這裏並不陌生,她曾隨瑾穆在這裏住了三年,一磚一瓦皆如往昔,仿若故人猶在。

宮都監崔春良候在殿外,躬身沖魚酈道:“殿下在議事,請姑娘稍等。”

宮女帶著魚酈左轉右繞,竟來了趙璟的寢閣。

兩人在此幽會數回。

魚酈在門前踟躕了片刻,宮女回身道:“殿下說,姑娘若是不肯進來,給您搬把椅子在門前也可。”

她輕笑,撩裙邁進來,趙璟不是要瘋嗎,好啊,她陪他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