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天是傅言洲的生日,閔稀記得,但不知道他人也在上海。

早上出門前,物業管家打電話過來貼心提醒她,台風上午到,務必將家裏所有窗戶關上。

她的公寓在高樓層,更大意不得。

閔稀言謝,掛了電話挨個房間查看有沒有忘關的窗戶。走到書房門口,房門緊閉,她在這套公寓住了快兩周,從來沒有關書房門的習慣。

她想起來昨晚開了書房窗戶看夜景,期間接到一個工作電話,沒空再欣賞夜景,也忘記關窗。

夜裏起風,門被吹關上。

幸虧過來檢查一遍。

書房的門正對落地窗,這會兒風力比夜裏大,此刻門被一股強勁的氣流頂著,閔稀用力才推開。

呼呼風聲貼耳刮過。

白色紗簾被風高高掀起,裹在落地燈燈罩上,燈罩猶如戴了頭紗,在等心上人來掀開。

桌上的照片擺台被吹倒,反扣在桌面。作廢的項目方案被吹得到處都是,桌底、椅子下,一片狼藉。

閔稀先關上窗戶,彎腰撿起滿地廢紙,上面空白的地方密密麻麻用藍色筆寫滿了備注。

然而這版她花了三個多月、傾注所有精力完成的方案,卻被盛時集團的少東家盛見齊貶得一文不值。

當時盛見齊看了方案嫌棄的眼神,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他皺著眉,所有的不滿和隱忍都寫在臉上,最後忍無可忍,合上看了十分之一不到的方案往桌上一丟。

“今年讀大幾?項目方案沒實操過?”

“……”

她進入職場幾年,卻被盛見齊諷刺不如學生的水平。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是盛時科技此次項目的負責人。

“回盛總,按年齡算的話,我這個年齡博士快畢業。”

論陰陽怪氣,沒幾個人是她對手。

但懟甲方爸爸的後果就是,一周內拿不出讓他滿意的方案,盛時集團將把她們嘉辰公關從供應商名單裏剔除,合作就此終止。

閔稀收回思緒,撿起書桌底下最後一張作廢的項目方案,按頁碼排好擱桌上,順手扶起照片擺台。

擺台是她從北京帶過來放在這邊的家裏,途中為防碰撞,用兩條柔軟的長絲巾包裹。

之前加班忙到沒空整理行李箱,昨晚才有時間收拾。

原本擺台十分厚重,不至於被風刮倒,怪就怪她昨晚從箱子裏拿出擺台時,沒把上面的兩條絲巾都解開,只將右邊的絲巾拆下來,左邊的那條絲巾還在,導致擺台左右不平整,風一吹就倒了。

擺台相框裏是張婚紗照,穿白色婚紗的新娘正是她本人,看不到旁邊新郎長什麽樣,被那條沒拆的絲巾完美遮住。

閔稀盯著擺台看,照片裏她笑得從未有過的滿足,可惜新郎沒笑,眼神幽靜猶如冬天的湖水。

昨晚心情低落,沒急著拆另一條絲巾,就當手動打碼他那張意興闌珊的臉。

有電話進來,閔稀拿出手機接聽,是老板余程潭。

余程潭大她八歲,亦師亦友。

她任職的嘉辰公關是余程潭他爸白手起家創辦,國內最早的公關公司之一,余董事長年紀大了,管理公司力不從心,他子承父業,回國接手嘉辰。

短短幾年,嘉辰公關在他手上把競爭對手遠遠甩在身後,營收超出所有股東預期。

“余總,什麽事?”得罪甲方,她早做好挨老板罵的準備。

“今天你那邊有台風,出門注意安全。”

“好。”

“你忙吧。”

“就這?”

“不然?”

閔稀笑:“以為你一大早打電話來興師問罪。”

那倒不至於,余程潭護短,對方瞧不起他手把手帶出來的人,與不待見他本人沒區別。

再說,方案先前得到了盛時科技高層和前任CEO的一致高度認可,奈何卻不合新任CEO盛見齊的心意。

自古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前CEO中意的供應商,盛見齊怎麽可能心無芥蒂。

盛見齊不是針對方案,是針對做方案的人,於是找各種理由刁難,閔稀挺過去了合作繼續,挺不過去合作到此,最後盛見齊如願換成自己信任的供應商。

既然提到盛見齊,余程潭多說了兩句:“盛見齊是盛時的太子爺,不像之前的CEO好溝通,切記,以後不要再當面剛他,不然吃虧的是你自己。把我的話聽幾句進去。”

“不是我想當面剛他,盛見齊第一次見我就對我有偏見,他主觀已經斷定我沒經驗,是個花瓶中看不中用,沒資格帶團隊負責他們盛時科技的項目,他都還沒看完整個方案,就開始冷嘲熱諷。”

閔稀還想吐槽來著,擔心壞了余程潭大清早的心情,及時打住。

“我不會因為盛見齊故意刁難就半途而廢,這個項目我不可能放棄。”

余程潭擔心:“只有一周時間,方案要推翻重新做,還得讓盛見齊滿意,難度相當大。有任何問題隨時打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