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齒輪 當代資本家果然沒叫她失望(第2/3頁)

沈弗崢聽後彎起唇,仿佛毫不費力,腦海立馬虛構出鐘彌說這句話時的俏皮樣子。

她太生動。

服務生說話也俏皮:“我這從中午招呼客人到現在,您剛剛往門口一站,唉,我眼睛還真亮了!”桌上有菜單,他拿起來遞給入座的沈弗崢,“您看看,喝點什麽吃點什麽?”

心情好的時候,最平易近人。

沈弗崢在桌角放下茶水單,視線被旁邊掛著的紫竹鳥籠吸引,一只翅尖雪白的雀在裏頭上躥下跳,他看了一眼,對服務生說:“沒忌口,你看著安排。”

“好嘞!您稍等。”

碧螺春隨一碟松子杏仁腰果三拼送過來,服務生斟好茶離開,沈弗崢端起描青花的瓷杯,鼻端剛嗅到清香滾熱的茶氣,還沒嘗味,下方帷幕拉開,先悶簾傳來一聲。

戲開場,碰頭彩,台下一片觀眾的叫好鼓掌。

沈弗崢坐在二樓欄杆邊,位置靠近台前,往下一眺,就知道鐘彌忙什麽去了。

戲班有人請假,戲卻不能不唱。

鐘彌頂老戴作一場琴師。

鐘彌的胡琴本來就是老戴教的,不像琵琶學得那麽累,不僅講究衣著,章女士還要求她時刻坐得規矩。

老戴自己就是粗人,根本不管她,她學得更開心,高中那會兒就拉得有模有樣。

此刻的鐘彌坐在戲台的側幕裏,淺灰針織半袖,搭白色休閑長褲,簡約利落,一條腿彎曲著前置,垂感好的西裝面料蓋著鞋面,露一截塗鴉帆布鞋的底邊。

她撐著琴,端一節玉竹似的細伶腕子,拉弓走弦,張馳有度。

沈弗崢手上的茶杯滯著,他留心聽了一段唱詞後的背景樂。

剛好茶水放溫了一些。

徐徐入口,正適宜。

她那手琵琶彈不出好風月,今天這把胡琴拉得倒是很好。

戲罷,台上的角色謝幕退場,切末守舊撤下換新。

鐘彌在稍暗處,去地上拿琴囊,小心翼翼將琴與琴弓放進去,她一低頭,在二樓的下俯視角,能看到雪白纖細的脖頸露出來,同時暴露在他視線裏的,還有腦後那根“簪”,形制奇怪。

沈弗崢眼皮一斂,將目光收到近前。

桌上放著茶水單,褐色粗麻線系著銅環,旁邊別一支塑料圓珠筆,供客人勾畫。

去了筆帽,就是那根簪子了。

他不禁失笑,倒是很會因地取材。

沒過多久,鐘彌上了二樓,徑直朝沈弗崢所在的位置走來。

那根“簪”他沒機會近距離看,因為鐘彌散開了長發,臉頰兩側的頭發隨快步而生的風,往後微微揚動。

其實沒什麽太大聯系,但他想起來之前她拍雜志的場景。

先前鏡頭之下的姑娘,在他面前站定,問他有沒有很無聊。

他倒是很坦誠,說不是那麽有趣,消遣不就是這樣麽?打發時間,有意思的東西太少。

鐘彌彎身,從他面前的碟子裏撿了顆松子,稍聳眉,覺得這話能從沈弗崢嘴裏說出來,很違和:“我以為你們這樣的人,效率至上,視時間為金錢,每分每秒都要創造價值。”

“那樣就太累了。”

手中的松子脆脆一裂,露出小小果實,鐘彌一頓,正要懷疑不會當代的資本家已經開始不重效率利益,開始往人文情緒方面深耕了吧?

沈弗崢說,“能不能每分每秒創造價值不重要,只要每分每秒都在收獲價值,這個價值是誰創造的並不重要,用時間效率去博金錢的人,往往不是最大受益者。”

鐘彌有點沒聽懂。

他看出來了,又耐心十足打比方給她聽。

“整套機械的運作裏,只有小齒輪才會拼命地轉。”

鐘彌一臉恍然。

當代資本家果然沒叫她失望。

她沒說話,拇指食指撚起掌心的一粒松子仁,轉過身去,喂給籠裏的雀。

漂亮的小雀在裏頭蹦得歡。

沈弗崢就跟著看鐘彌逗那只雀。

“你養的雀?”

“嗯。”鐘彌背身對他,仿佛很享受這種藏住面孔情緒的對話狀態,看著籠子,有幾瞬發呆,然後稍稍側過臉問他。

“沈先生,沒養過雀嗎?”

她在一語雙關。

沈弗崢目光靜了下,仿佛看透她的小心思又不點破:“倒是沒經驗。”

無法確定他的回答是否具有深意,可鐘彌卻沒忍住為這個回答胡思亂想,一時沒再出聲,只是裝作逗雀的樣子,又撿一顆松子掰碎喂進籠子裏。

周圍並不安靜。

兩場戲相接,有客走,有客進,有客繼續喝茶談天。

沒多久,沈弗崢捏著藍瓷杯,朝她所在一指,她聽見他用一種很淡的聲音問:“你這個雀,要怎麽養?”

他也在一語雙關麽?

鐘彌不能確定,微愣著回:“我這個雀,挑食,不是誰都能養的。”

他看她半晌,微微頷首,舉重若輕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