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六、還需要熱戀期嗎?

親吻默不作聲地將分別的三四天消弭於無形。

上次見面還是在醫院,盡管互相關心,因為趙以川的傷勢,言語間始終帶點劍拔弩張。而後裴哲為著趕時間去開會,說完“搬去和我住”,連一句叮囑都沒留給趙以川。

緊接著相隔千裏,每天聊天就兩三頁,能說的有限,直到趙以川主動要來接他。

坐在副駕駛,裴哲眼眸一垂,只看得見那束粉玫瑰。他心不在焉地數了兩次,第一次18朵,第二次19朵,看漏了最邊上擠著一朵小花苞。

車窗開了一條縫,機場高速上趙以川開了90碼,風聲呼嘯,花瓣隨之微微顫動。

沒有音樂,趙以川開車開得很沉默,裴哲就更不說話。

在東京的櫻花樹下、鐮倉的見晴台山頂,尚可用“情難自禁”來麻痹彼此,說服自己那個吻是風景和氣氛推動的結果。可今天只是個普通的春天夜晚,不見星月,風和雲層都沒什麽特別,車內的陳設不變,趙以川的香水和體溫也不變。

裴哲看似只順其自然地接受了趙以川的親吻,但他心裏清楚,自己剛才是主動抓住趙以川的衣服側邊的。

他對趙以川有好感。

肯定這一點後,裴哲並未停滯不前,只是進度緩慢。

從三番五次去趙以川家,再到提出一起去東京看櫻花,都是想確認他們到底能不能進入約會階段。而溫泉和山景超出他的預期,如果不是演的,那趙以川明明對他也有感覺,可趙以川什麽都沒說,只是吻他。

很多人辯論的言語和行動哪個重要,裴哲其實無所謂。

前一段感情太失敗,也太戲劇化,他飽受困擾了好幾年。即便在心裏無數次地自我安慰“愛情不是必需品”,裴哲卻始終仍有那麽一點點的期望。

繁重工作時常讓人精疲力竭,綠府公寓冷清得不像話,他不養寵物,不約會,不搞一夜情,跟苦修似的過了幾年,仍無法說服自己能余生接受這樣的孤獨。裴哲大概從小到大擁有的太多了,就不能忍受長久的寂寞。

如果可以再遇到一個讓他有感覺的人,還會不會和從前一樣主動?

答案是會的。

他不在乎形式,儀式感,浪漫的紀念日。

但他很需要一對一的永遠專注,需要誠實、依賴以及安全感。

他希望趙以川會是那個人。

現在看來,趙以川雖然沒挑明過卻也不抗拒,所以到這一步,換作正常的互有好感,那他應該對趙以川提:我們要不要試一試?

問題在於他們不是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節奏。

他們已經結婚了。

沒有法律效力、卻早已生成道德約束的一紙合約與紅色結婚證一起,將他們強行捆綁三年的同時,也像一個生活同他們開的滑稽玩笑。

如何在成為合法伴侶的基礎上,再談戀愛?

還需要熱戀期嗎?

給對方試用時間確定兩人是否合拍,或者告白以後就安安穩穩地維持現狀?

裴哲沒經歷過,也嫌少遇到有類似體驗的親朋好友。

注重邏輯推理和科學實踐的人,第一次面對橫在面前的命題無從下手。沒有假設,也沒有論點和數據,全靠直覺前行。

小時候聽寓言故事,講小馬過河,面前,現在也是一條摸不清深淺的河流。

裴哲決定淌過去。

他是行動派,沒什麽猶豫就下決心親自試一試深淺,如有困難,再談解決手段。

這些不好對趙以川言明的胡思亂想轉了一圈,總算有了個大致輪廓。裴哲再擡起頭,心裏已經輕松不少了。

寶馬車駛入了綠地公園邊那條幽靜的小路,刷了門禁卡。

到車庫,趙以川幫他拿行李——其實也就一個包——然後一前一後走進電梯。

安靜一路到這兒了,裴哲從飛行後的四肢疲軟中恢復,重整旗鼓,打算接下來進行另一場試探與博弈。

電梯升到樓層,打開,裴哲走進玄關換鞋,狀似自然地問:“住得還行嗎?這幾天。”

“說實話,不太。”趙以川笑笑。

把皮鞋塞回櫃子裏的動作不易察覺地頓了頓,裴哲臉上看不出異樣,他問了句“怎麽”,拿起玫瑰,打算進廚房找個玻璃瓶。

趙以川第一次送他玫瑰,裴哲想放久一點。

趙以川跟著他,寸步不離,站在開放式廚房的島台邊。

“你平時一個人住……也習慣嗎?”他問。

裴哲正翻箱倒櫃,這話卻聽得真真切切。

他大致知道趙以川想問什麽,無非溫度那一套——來過他家的人,十個有九個都會批評這裏沒什麽生活氣息。

對那些人,無論關系好的朋友、例行詢問的長輩,裴哲的說辭早就背得滾瓜爛熟:因為平時還是工作為重,能住就行,東西放多了不好收拾,以後不一定在這兒長住,綠府很多東西不太方便……